城门关了两天了,城里风言风语,第二天起来又听说昨夜官府连夜收购了许多粮食,更是一时人心惶惶,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想从街上人的口耳相传中打听点什么,可是听到的自己也早知道了。
绣繁楼关了两日了,难得的宁静。
花如玉自己一个人坐在桃林的石椅上,揉着鼻梁。红袖走近,见她一脸烦躁,说:“花姐姐,在这坐了这么久,想出什么没有?”
花如玉让她吓了一跳,说:“戴着面纱干什么去了?”平时红袖只在舞台上戴面纱,在后院一向不愿意戴着。现在绣繁楼关着,她戴着面纱一定是出门办事去了。
红袖说:“没有,刚巧裁缝送了几方帕子和面纱来,我在前面试着,她们说你在这,我就过来了,倒也忘了摘。”说着摘下了面纱。“看你愁眉苦脸的,没事吧?”
花如玉摇摇头:“怎么会没事呢。我这是才明白了,绣繁楼离不开艳枫。平日里没事的时候,她出去玩玩,我倒是应付得来。现在外面乱糟糟的,也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偏偏她还失踪了。我倒是真没主意。”
红袖掠了掠鬓角,想说什么,又顿住了。许久才说:“我还记得六年前,青城一支军队被逼到这里来固守着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场景,兵荒马乱的,人就顾着活命了。当时就料想啊,咱们都活不了了,绣繁楼就倒了。可是绣繁楼照常开门,照常宾客盈门。当时就纳了闷了,怎么枫姐一点不受外面影响呢?”
花如玉苦笑一声。当日左艳枫付出的心血和牺牲,旁人根本无从估量。这几年她虽然也处理前厅的事情,可是人脉手腕都不如左艳枫,何况这次的封城与几年前又不一样。正是打探不到事情真相,才迟迟无法做决定。
红袖问:“官府那边没有消息吗?”往日里往衙门里送些银两,要什么消息还不简单?
花如玉摇了摇,嘲讽地笑了:“说起来还好笑呢。往日里没事的时候,收我们的银子也不算少。这会儿倒一个个清正廉洁起来了,银子说什么也不肯收,一句话也不肯露!”
“难道就没办法了?”
花如玉长吁一口气,说:“办法怎么会没有,可是现在到底怎么样我还看不清楚呢,就是一肚子主意我也不知道怎么做啊。也是怪我无能,若是艳枫在,决计不会这样。”
“花姐姐,你也别自责。现在的情形我也知道,就是枫姐在只怕也是颇费踌躇。现在关键是要找回枫姐。”红袖提起左艳枫,一脸担忧。
花如玉点点头,说:“只能是这样。”
红袖陪花如玉坐了一会就回去,下了水榭发现尹轩站在杜梨树下,一身镂金错绣的锦衣,花树乱影交杂纷错,他站在这其中,淡雅超然。他依着树干,远远望去,孤削如笔。杜梨树已开了一树纷纷扬扬的白花,杜梨花迸放吐灿,空气中弥漫着清甜香馥的香味。
听见衣裙摩挲的声音,尹轩回过神来,见是她,轻轻一笑,说:“等你很久了。”
红袖微诧,问:“等我做什么?”
尹轩问:“枫儿还没找到?”红袖点了点头。“绣繁楼关了两日,花如玉怎么想?”
红袖担忧地摇了摇头:“她也正烦着呢,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枫姐一走,什么琐碎的小事都等着她决定。外面现在那么乱,什么都打听不出来,枫姐又找不到。现在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尹轩转着手上的折扇,优哉游哉地说:“让她照常开门营业,没事的。”红袖问:“你怎么知道的?”略一思索,她说:“你知道外面是怎么回事?”
尹轩点点头,说:“放心,没事的。怎么?不信我?”面对他的嬉皮笑脸,红袖却没那么高兴,说:“倒也不是,可是真的会没事?现在我们连发生了什么事都还不知道呢。”
尹轩丢下一句“放心”就不再说话。
两人站了一会,红袖突然说:“你不是认识三王爷?能不能帮忙找找枫姐?”尹轩微妙一笑:“三王爷比我还急呢,早就派人暗下里找开了。只是……”他叹了口气,“到现在还没消息。”
红袖神秘地压低了声音说:“前阵子那位将军来我们绣繁楼提亲,是怎么回事啊?”“你不是知道?”一提起此事,尹轩忍不住想笑。三王爷这事做得也是太出奇了。
红袖皱了皱眉,说:“是,可是我就奇怪,这三王爷什么时候跟枫姐认识的?按理我该知道才是啊。”
尹轩也摇了摇头:“他二人什么时候认识的我倒是不清楚了,听三王爷的语气,该是旧识吧。而且,听说只见了三两面就要提亲,也是费人疑猜。到底怎样,两人也都不愿透露半句,我也是无从打探。”
此时朱隐徵独自一人在怒涛苑中静坐。他盘腿而坐,眼睛望着桌上的书信,陷入一片深思。房内一片沉寂。
辛晨在门外禀报,他缓缓开口:“进来。”辛晨进来,立在门口,逆着光。
朱隐徵问:“城里有什么事?”辛晨说:“昨夜官府只收上了不到一半的粮食。还有一半听说让一名外地商人给吞了。现在只知道那人是一个叫成玉的商人,其他还不知道。”
朱隐徵懒懒答道:“派人盯紧他。还有,查查看他可有家属在此。”
“王爷的意思是……”
朱隐徵点点头,说:“见机行事。城里的人找出来没有。”辛晨说:“没有。不过卑职以为,这个成玉大有问题。”
“让人看紧绣繁楼,别让尹轩被人发现。”朱隐徵伸手拿起桌上的书信,说:“这封信交给尹轩,让他回信回去。”
“是!”辛晨接下信,退了出去。
朱隐徵伸展了一下腰,喃喃念道:“成玉……”这个名字怎么这么熟悉,好像在哪儿听过。
“成玉……”脑海中突然想起左艳枫的声音。他猛地吓了一跳,许久才想起左艳枫酒醉之后曾唤过这个名字。脑海中有什么朦朦胧胧念头形成,却不真切,摸不着。待要深思下去,那念头又倏地不见了。
他深深蹙眉,立在窗前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