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艳枫悠悠转醒,只见眼前装饰富丽堂皇,身下柔软,身上盖的水滑锦被,一摸即知道做工极好。环顾四周,自己正睡在一张描金榻上,头上挂着一顶纱帐,帐上绣着繁复的花样。榻后是一壁衣橱,靠窗放着两张圆凳;用一架做工精美的屏风隔开了内室与小厅。
左艳枫掀被起来,才发现自己身上穿着一件抹胸长裙,披着丝织披帛,虽是做工精良,但明显过于宽大,榻边垫脚上放着一双绣工精美的鞋,她穿上一试,发现太大。她皱了眉,光着脚下了榻。
该不是又回到成家了?
忆起成玉伏在船头呼喊的情景,嘴角泛起一笑:他怎么会为了一个女人不顾一切地跳下水。
她打量着周围的一切,内室的门悄无声息地打开,两名丫鬟绕过屏风见她已起来,也不惊奇,只是行礼道:“姑娘醒了,先吃点小粥吧。”
怒涛苑是杏林别业主人——三王爷朱隐徵的房间。怒涛苑规格颇大,前面是会客厅,平日都在那里会见客人,商议事情。前厅连着内室,内室平时除了打扫的几名贴身侍婢无人能进。这位姑娘昏迷中被三王爷亲自抱着送进怒涛苑,这般对待还不曾见过,想必这位姑娘不是闲常人,难保日后不会入主杏林别业,怎能不好好伺候。
左艳枫问:“这是哪儿?”
“这是怒涛苑。”
左艳枫又问:“这是谁的府邸?”
两名丫鬟相视一眼,才迟疑着说:“这是三王爷的杏林别业啊。”
门口突现一人,两名丫鬟忙跪下。左艳枫盯着他,许久才想起行礼。
朱隐徵抬手,下人退下,朱隐徵径自走到小桌边坐下,说:“坐下。”
左艳枫稍一愣,说:“不敢。”
“坐。”
左艳枫不再多言,移步到小桌左侧。朱隐徵定定盯着地上,左艳枫提裙移步,一双玉足踏在地板上,在月光下更加莹白。左艳枫意识到他的目光,不动声色地放下裙子掩了脚,在桌旁坐下,问:“是王爷救了我?”朱隐徵看着她,左艳枫猜不透他眼中的深意,只好一阵干笑,道:“王爷千金之躯怎么会救我一介不值一提的布衣,是吧?”她盯着他脸上的表情,唯恐他摇头否定她的自我安慰。
但他只是淡然地偏过头,左艳枫轻嘘一口气,却又听他问道:“救了你的话,你又有何表示?”
左艳枫一愣,许久才收敛心神,说:“成玉也曾救了我,如果不是他,我早已成了大街上的冤鬼。只是他救了我之后却将我囚在别院,让我对他生不出一丝感激。可见,所谓恩情全不在救人,而在救人的人。”
话音甫落,二人相视一眼,左艳枫心知自己说得暧昧了,一阵尴尬。
朱隐徵暗笑着说:“你倒是恩怨分明。如果真是本王救了你又如何?”
“这,我……不敢想象。”她怎敢想,眼前这雍容华贵的人会跳入湖中救她这贱如草芥的人。若真是他,她又该如何应对?
朱隐徵说:“有何不敢?”
“只怕我送不起谢礼罢了。”她微微一笑,掩去自己的心慌。
朱隐徵悠悠说:“本王从不贪心。”
左艳枫踌躇良久,才说:“不知道王爷要什么呢?”
“我要的,你不是早就知道了?”他笑得不怀好意,左艳枫心知他说的是下定一事,故意偏开头去看一旁的桃花,许久才说:“王爷何故对二十年前的人如此执着?”
朱隐徵笑笑说:“本王跟你一样,本王的执着也看人。而且,真正让我执着的人不是二十年前的人,而是眼前,现在,坐在我身边的左艳枫。”
左艳枫张了张嘴,刚要说话,远远听见纷乱嘈杂的喊叫声。两人对视一眼,此时月上梢头,何故有人聚众吵嚷?
朱隐徵走到门边,此时辛晨出现在门外,弯腰禀道:“王爷,叛军开始进攻了。城里的人怕得都奔上街头,街上大乱。”
“守紧各处城门。让城里的人都回家中,关住门不要出来。”辛晨领命退下。
左艳枫忙站起,问:“发生什么事了?”
“不是告诉你了,叛军集结,已占据了长江下游的几个城池,接着就是应天府了。”
左艳枫疑惑地说:“怎么这么快就攻城?叛军刚到三四日,安营扎寨,整顿人马,探查城内情况都需要时间,何以如此迫不及待攻城?”
朱隐徵盯着她许久之后,饶有兴致地问:“你怎么懂这些?”
“王爷不是怀疑我是奸细吧?”左艳枫倒是笑开了,“王爷以为,我若是不懂这些,绣繁楼何以渡过旧新朝代的更迭?”她幼年在军营待过近三年,她又是孩子,无人阻止她行走,久而久之,军队行军的规律她也摸清几许。后来随侍成玉,闲暇时偷看兵书,待到掌管绣繁楼,更是可以安心钻研,虽不精通,但也略懂一些。
朱隐徵低下头,望着院中的月光,说:“城中早有奸细。”
此时突然刮起大风,左艳枫向后避了一避,说:“风雨欲来。”
朱隐徵望着天,说:“你回去吧。”“去哪儿?”左艳枫突然反应不过来。
“你不是心心念念要回绣繁楼,怎么,我的卧榻舒服,不想走了?”他戏谑地说,左艳枫皱眉不悦地望向别处。
朱隐徵抑住满脸的笑意,说:“借你睡倒不是不行,不过本王不习惯与人共枕。”
“王爷见过的女人何其多,怎么会不习惯与人共枕?”阴恻恻的一句话飘荡在空气里,他反倒是笑了:“这么说你倒是要留下?”
“谁愿意留下。”左艳枫说完,疾步出来房门。朱隐徵说:“小心。”他的提醒太迟,左艳枫早已踏上了砂石路,尖利的小石子划伤了她的脚,石子上留下了丝丝血迹。
左艳枫感觉到一阵疼,却只是皱了皱眉,面不改色地往外走。
朱隐徵上前几步,拉住她打横抱起,说:“没见过你这么倔的女人。”
左艳枫冷瞥他一眼,转头看其他地方。
外面风声更紧,吹得杏林簌簌作响。
朱隐徵说:“你不留也不行了,天就要下雨了。而且外面那么乱,你也回不了绣繁楼了。”
说着回了房间,唤人来给她包扎脚上的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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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碎碎念:最受不鸟这些肉麻的小细节了,害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