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贵妃道:“徐家的女儿自然是好的,可你看咱们景深可拿捏得住?他不比京城里这些王公贵族,整天锦衣玉食的养惯了,你看他如今宫里上下还是只有楼霜和画檐两个伺候着,也不知道整饬整饬,屋子跟雪洞一样,也不知道心疼人,体贴人,这和娇生惯养的徐家大小姐搁一块,这日子怎么过得下去?臣妾说句不好听的,宋祺这些年养在江南,跟半个乡下丫头差不多,性格也爽利,不计较那些细枝末节,和景深过日子也不用你嫌弃我我嫌弃你的,许就合拍了。”
皇上笑道:“你和皇后是一人一个理,我可不知道听谁的了。”高贵妃道:“皇后娘娘自然更关心体统,可我是景深的娘,只问景深高不高兴,他高兴我便高兴,我就他这么一个孩子了……”
说到这,已经有些伤心了,皇上忙安慰道:“好好好,都依你,别伤心了。”在赵景深之前,高贵妃也怀过一个孩子,到了五个月大了因着身子不好小产了,据太医说,是个女孩子,眉眼都看得见了,若是生下来,该是皇上的嫡长女,皇上知道她肯定是想起这个伤心事了,忙着安慰,自然没有不应的。
直到晚上,皇上又留了高贵妃吃晚膳,赵景深见高贵妃没工夫管他,又动了心思想去看宋祺,被楼霜死活劝住了:“主子,现在正是关键时候,别的不说,那刺客来历不明,还没查清,万一还有余孽,主子出去不是自投罗网?还是再等一阵子吧,您要是担心宋姑娘,奴才替您去看看都成,送信也成,您老可千万别再冒险了。”
赵景深道:“就你啰嗦,上回出去不是也没事?”楼霜连连叫苦:“上回就够提心吊胆的了,奴才可不想再来一遭。”楼霜这么苦苦央求了,赵景深也就答应了,想提笔给宋祺写信,可想到上回她赶自己走,心里还是别扭着,提笔好几回却不知道该写什么。这时候,这种鸿雁传书的事就不能问楼霜了,问画檐最合适。
画檐出口便是情诗,句句绮丽,赵景深听他文绉绉的念只觉得发笑,可自己写却怎么都不好意思,信还没写,倒有人找上门来了,赵景深一听外头传话进来说要见他的人是赵知文,心里就多了几分郑重。赵知文也是文人做派,递了张请帖进来,请赵景深于后天中午去天香楼赴宴。
这就好比下战书,争得是一个面子,而且赵景深自问自己在宋祺心中的分量想必还不如赵知文,宋祺是最近才意识到对他有情的,可和赵知文,却是青梅竹马,耳鬓厮磨,两个人的关系亦兄亦友,更别提还差点订了亲成了夫妻。
就算如今宋祺选择了他,可对于赵知文还是会像亲哥哥一样的,一想到这一点,赵景深就觉得别扭,不知道该怎么对待赵知文,要是赵知文是宋祺的亲兄弟,那是没得说,定是要不遗余力的巴结好的。
可他又是自己的情敌,心里还惦念着自己的心上人,谁会乐意巴结自己的情敌呢?赵景深可没这么大度。最后赵景深决定持观望的态度,看看赵知文是什么意思,随机应变。
到了日子,虽然赵景深觉得单刀赴会比较好,但在楼霜的坚持下,赵景深还是带了自己的护卫队,到了天香楼,小二虽不清楚他的身份可也猜到必是大家子弟,客客气气的迎上来,赵景深把缰绳扔给小厮,道:“我找赵知文。”小二堆着笑道:“赵公子早来了,在楼上的青松居候着呢。”
赵景深一进青松居,就看到赵知文独自在饮酒,气质卓然,见赵景深后头跟着不少人,笑道:“鄙人约三皇子喝酒,并不是打架,三皇子何故如此大张旗鼓?”
赵景深顿时觉得有些丢脸,回头瞪了一眼楼霜,叫他们侯在外头。赵景深坐下,道:“明人不说暗话,你找我什么事?”赵知文却不急,给赵景深斟了一杯茶,赵景深看着他的酒杯,又看看自己的茶碗,没有说话。
赵知文解释道:“三皇子身上有伤,不宜饮酒。”赵景深哼了一声,伸手去拿酒壶,赵知文却微微笑道:“今天见面祺儿也是知道的,她特别叮嘱我不要叫三皇子沾酒。”
可赵景深胳膊已经伸了出去,要是缩回来,这么乖乖听话实在没面子,要说执意喝酒,岂不辜负了祺儿的一片心,赵景深恨恨的看着赵知文,他一定是故意的。赵景深到底还是缩回了手,道:“祺儿还说什么了?”
赵知文道:“祺儿说,叫我和你好好说,不要伤了和气,毕竟,我是祺儿的兄长,再怎么看三皇子不顺眼也不能动粗。”赵景深眯眼:“兄长?”
赵知文道:“是,我和祺儿虽无缘做夫妻,可情分还在,宋叔收我为义子,就是祺儿的兄长了。”言下之意,就是你三皇子的大舅子了。
赵景深道:“只要你不对祺儿别有用心,我自然会把你当成祺儿的兄长一样。”赵知文微笑:“看来你还是没明白我的意思,这话应该我来说,你若是对祺儿不好,那我就不仅仅是她的兄长了。”
赵景深瞥了他一眼:“就你?”赵知文道:“虽然有炫耀的嫌疑,可我还是可以说,在祺儿的心中,我的分量远远地高于你,就算你们将来成亲,我也会是她的兄长,这一点你不承认也没法子,所以我对你的忠告是,不要叫祺儿伤心,也不要叫她为难,如果有那一天,就算我不择手段,我也会把她抢回来。”
赵景深一拍桌子站了起来,目光灼灼:“你试试看。”赵知文丝毫不为所动,气定神闲的坐着,可看那意思就是,到时候你就看看我敢不敢了。
赵景深再一次觉得赵知文心思深沉,阴险无耻,如今祺儿为了和他在一起,真的是对赵知文不起,如果将来赵知文提出什么要求,祺儿肯定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的,到时候可不就听他摆布了?
赵景深冷冷瞪着赵知文,赵知文却一无所觉,径自的喝酒,等到喝完最后一盅酒,赵知文才抬头看他:“怎么样,我在等你的一个承诺,你给还是不给呢?”此时赵知文的神色中,竟含了几分伤感与恳求。
赵景深一震,这才郑重道:“我答应你,只要有我在,我绝不会叫祺儿受半分委屈,我会让她生活无忧,一生欢喜平安,一如从前。”赵知文听了这话,神色才放松下来,喃喃道:“那就好,那就好。”他从怀里掏出一个青玉玉佩:“这个是老夫人给我的和祺儿定亲的信物,别人都不知道,如今给你吧。”
赵景深接过来,是块普通的玉佩,成色一般,却雕着并蒂莲花的图案,意头很好,赵景深当做珍宝一样放入怀里,却发现赵知文竟醉倒在了桌子上,他不无苦笑道:“给你一个机会,送我回去。”
赵景深一愣,上前把赵知文扶了起来,外头楼霜惊讶的看着赵景深扶着赵知文出来,主子战斗力这么强大,无声无息就把赵公子打趴下了,完了完了,赵公子好歹也是半个大舅子,这不是得罪宋姑娘吗。
楼霜赶忙跟上去,直到闻见赵知文一身酒味才知道是喝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