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过去了,当一颗颗星辰隐匿进辽阔的云海之后,毫无遮掩的清新光线唤醒了灵船上的修者们。秦关从沉睡中苏醒过来,打开左右的木窗朝外面瞧了两眼,他终于露出了轻松的微笑。
这是秦关睡得最踏实的一天,很多事情已暂时划上了休止符,他也无须再为它们耗费心神。
“终于结束了啊……”秦关揉了揉眼睛,习惯性地想找点山泉洗把脸,随后才突然想起自己还在船上。这还有好几天的稳定航程,可供饮用的水都是不可以胡乱浪费的。
突然没有什么事情需要急着做了,秦关倒是异常的自在悠闲。瞧瞧唐青,这厮睡得还真是沉,让他当内鬼从中作梗,让一个原本不擅长这样做的人去做,也确实是太为难他了。
秦关暂时大概没事可干,或者说有些事不方便现在就做,也不用急着去做。所以当他懒洋洋地从船舱里钻出来,悄悄地偷到板桶水洗漱了一番之后,他便从口袋里摸出一些茶叶,放在船上的小壶里慢慢地煮着。
秦关的动作很轻,他并未叫醒任何人。但一种悠闲的清香却将昨夜的梦逐渐吹散,让那些嗅到气味的修者都醒了过来,过来讨上一杯茶水醒醒神,倒是三五个人凑在起来发现了什么,围在一旁就谈了起来。
秦关没兴趣和这些人扯嘴,他只是捧着茶坐在木桶上望着远方,然后闭着眼睛感受着海风涌过指缝的清晰和平静。当然,在不费力的情况下还能听听其他人的看法,秦关是不介意的。
“陈丹那伙人的灵船怎么已经走那么远了,难道昨天夜里他们没有减速?”修者们望着远方的那个褐色小点,不禁纳闷这些人的处理决定。
“是哦,而且方向和我们的已经是斜向前进的了,他们这是要去哪儿呢?”修者们想不通,就算手头有两三张传音符,以他们的修为也根本甩不出去多远,更别说在这灵气较为稀薄的海上了。
要想在海面上远距离传音,就只有利用灵船上的符阵引导出足够的灵力,针对特定的已知船只释放出大传音咒。
按正常情况来说,大型的灵船在夜里航行一般都是会减速航行的。不只是因为晚上所有人都入眠了以后,让灵船自动保持不是很安全,主要还是因为玉石的消耗和灵力的燃烧的问题。
是的,灵船的航行主要还是以火行符阵为主。火行符阵威力足够,消耗稳定并且方便控制,风行符阵的灵船造价太过高昂,一般情况下完全不可能拿去借人出海。
而持续触动火行符阵,符阵本身必然会产生较高的温度。为了避免符阵引起灵船焚毁,大多数符阵都是连接灵船整体,将热量转移到灵船表面然后再传导到海水之中。
因此在夜里持续高速航行而产生高温,无异于就是在勾引那些有感温视野的深海魔物。一旦有这种玩意儿缠上一条灵船,这条灵船不做出点手段来,就根本不可能去到他们的目的地。
“我刚刚已经给他们甩过大传音咒了,可惜没反应。现在也就随他们去吧,反正卷轴在我们手里,他们口说无凭,想赖账也是不可能的。”苏品红隐隐地暗示众人有悬赏的玉石可拿,但仔细去想,她又好像没明说什么。
不过见到苏品红这么说,一群修者姑且算是吃了定心丸,反正闲来无聊,就干脆开始了日常的吹牛和扯淡。
秦关虽然依然是满心悠闲,但在对信息的分析后却没这样认为。他有八成的把握,一定是自己灌注在那条船缝中的青竹酒浆被热量引起挥发,然后将那伙儿熟睡的修者,再度拖入了一个更沉的梦乡。
而到了这个点儿还没有醒来,那就说明他们已经把符咒给贴遍了船身,并且丝毫没有意识到其中隐藏的秘密。
符咒是干什么的?大概只有符修能给它一个较为合理的解释。但是要问符纸是干什么的,秦关现在就能告诉那个人:符纸能够承载灵力,并将其压缩到一定的程度之后,进行一次强度较高的施法或者布阵。
将能够承载灵力的符纸随贴满了船,虽然是绝对式地防止了海中飘怨影响尸体,但也将整条船的可用灵力囚禁在船上。这些微妙的细节,会使含有灵力的青竹酒浆聚集在船舱之中而不会散失。
也就是说——这伙人一旦入梦,就会陷入一个灵船不断维持高温,并且处于醉酒麻痹的情况。
“一切都比预料中要顺利嘛,没我什么事儿了。”秦关侧过脸,望着远方逐渐缩小的灵船,他的表情很平静,平静得像是在安睡一样。
只是某天夜里的海上大火,让人们忽然惊醒过来,看见了那团无声的冲天烈焰,度过了一个不安的夜晚。
然而当第五天清晨他们醒来的时候,清冷的迷雾却已经包围了船身。
靠在船边俯览水面,修者们看到的却是一大片冬季的云水芦苇。这大片的干黄色枯槁,柔软的苇花和水鸟在风中飘拂,让人不经意间便放松了下来,才忽然意识到自己已经出去了多久,这是第一次回到了自己的故乡。
逐云淀,以盛产清心苇席而在云水界小有名气,只可惜不是秦关预设中的云溪山脉。
不过,能看看这片风景倒也值了,确实是个很荒凉又很美丽的地方。
当灵船穿进这条水路的时候,一群水鸟惊慌地飞了出来,满淀里都是油光流转的羽毛,让那些早吃得郁闷了的修者不禁垂涎三尺。
虽然这些水禽既漂亮又美味,悲剧的是这船上没人有弓箭,捏着法诀打下来只怕肉就不能吃了,而拿着法器换鸟吃的事情他们还真得掂量掂量。
秦关倒是可以用墨珠手镯的锁定优势无压力地射下几只水鸟来,不过他现在没这个兴趣,因此只是坐在船边捞着那纷飞的丝柔之白。
很快,船靠岸了,“砰”的轻轻一响,船身像是稍稍后退了半尺一般迟缓。
这是一片与世无争的净土,一群只求平安常乐的修者住在这里,见到这一条灵船穿进逐云淀,自然是老早地就已经发现,拿着随身的法器前来迎接了。
“天呐,你们是从哪里来的?怎么一个个都是这德行?”一个穿着渔家服装的女修惊讶地捂嘴问道,但见这群人早已是满脸郁闷,她们才省略了一些废话,先用这特产的鲜嫩鱼米招待招待,让他们安稳了才好问话。
女人,男人,老人,小孩。很简单的生活也是很简单的世界,不过这些渔家人的修为也都在凝元期以上,他们倒是不怕这船上的人前来造次,反而是露出了难得一见的热情和友善。
秦关钻在饭桌里没吱声,一边吃着一边点头叫好,这些好客的渔家人便会满意地露出笑容。
酒足饭饱之后,一伙人纷纷坐在小码头上戏水,其中互相的闲聊和搭话,倒是引起了秦关的注意,忍不住悄悄地靠近了一些,凑近一点想听个仔细。
“我还以为你们是来帮忙斩妖除魔的呢,没想到是一群在水上漂的人。不过你们的运气真好,在海上了漂这么久还有机会活着回来,真是有龙王爷在保佑你们啊。”渔小姜微微一笑,像她这种平凡又美丽的女修,绝对是很多修者心驰神往的对象。
不缺什么东西,充满安宁和闲适的生活,只有了经历了斗争之后才能感悟到这份难能可贵。
不过可惜的是,渔小姜已经是渔村里有名的巧手媳妇儿,让那去搭讪的散修只能满脸失望地去玩水,一场美梦又竹篮打水一场空。
“是啊,多亏了龙王爷保佑。”秦关在一旁感概地笑了笑,继而露出很好奇的表情问道,“不过你刚才说的那个斩妖除魔是怎么回事?我们这边人手也不少,要是有点消息的话,或许可以一试。”
凑在一旁搭话的修者看着秦关,觉得他也说得对。毕竟能够群殴妖魔的时候,就不可能有人愿意单挑,若是能获得妖魔的精炼皮毛和魔骨,那就赚大了。所以当秦关问出来的时候,其他修者的注意力也转移了过来。
“嗯,前些日子我们村儿养的鱼鹰都不肯出来了,成天下来什么也不吃都饿瘦了好多。开始我们担心得不得了,还以为是被水鬼病缠上了呢,后来村长翻了翻传下来的老书,才推测这是有妖魔出现,它们都很害怕。”渔小姜随和地解释道,继而又补充了一句。
“不过这种情况,也是十多年前我还小的时候发生过一次,那次确实是有妖魔出现。这个月的状况嘛,反正我们集齐了一些镇邪的灵器鱼鹰就好了,只是还没见过妖魔出来杀生。”渔小姜也是怕这误会了会闹尴尬,所以说得比较全面。
“也就是说,没有任何人看见有妖魔出现?”秦关有点郁闷,反问的语气不禁奇怪了起来。
这现象和因果完全是猜测的模式她也敢说,真是单纯得有点让人想笑了。
“这个,我不得不打扰一下你们的对话。因为我们是领着任务之后才借船出海的,所以得尽快赶回去通个气儿才行,要是你们想呆在这里看看,我不反对,但是我必须尽快离开。”苏品红在中间插了一句,渔村的修者互相说了几句,倒是没人露出不满的表情。
秦关看了一眼苏品红,这女人心计确实不少,做人也比陈丹强得多。而且她随便一句话下来,就把手头那一大堆在岛屿上采集的瓜果当作回礼送给渔村的人,这渔村的人除了一番好意挽留,别的事情就根本不会乱想。
“其实我们也不是那个意思,只是说你们可以呆在这里过些日子。另外我们村这几个月特意攒了一些芦鳞草席,你们要是有水行修者,买回去修炼也是很不错的。”渔小姜和善地一笑,捎带着讲了一些逐云淀的情况。
在苏品红急急忙忙地带着一波人走了之后,秦关和剩下的几个修者经过随后的交谈和闲聊,才知道逐云淀已经来了一些听到风声后跃跃欲试的修者。
“这样也好,不过逐云集市应该怎么走?我这也有些东西想拿出来卖一卖。”秦关点点头,大致掌握了客栈和一些店铺的分布区域,接下来的行动就是寻找不正常的存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