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杜方的话,老和尚也不以为忤,只是微微一笑,道:“名字不过是称谓,管你叫的天花乱坠,但实际上还是你这个人而已,你个人也不会因为名字叫的好不好听而有什么变化,相反的,再好听或是再难听的名字也都因为你才会有它的道理。”杜方听了心里一动,不由自主想到了自己的姓氏上去,他本是中州帝师孔家的子弟,但却被剥夺了孔姓,只能姓杜,这是比逐出家门更具有侮辱性的事情,一直以来他也以此为耻。
此时听到了金蝉子的话,却发现他似乎隐隐有开脱自己的意味。
不过此时杜方却没心思与他辩解这些,他更感兴趣的还是这金蝉子的身份。
“其实我并不是浮屠大陆之人,我来自另一个地方,对你们来说,那里应该是被称为域外星空!”老和尚也不隐瞒,将自己的来历原原本本说了出来,“在那个地方,我身处佛门,与这浮屠大陆之上的道门与儒学一样,精研佛法,领悟神通。当时我在佛门之中,乃是佛主第二个弟子,曾多次因为领悟佛法极快而受到佛主赞誉,直到后来,我学习了佛主的佛法,却渐渐的有了自己的理念,而偏偏,那理念与佛主理念背道而驰……”
“说到了说到了,果然与我以前听过的有些相似!”杜方好奇心渐起,表面上装作一无所知,问道:“什么理念?”
金蝉子宛如古井不波的脸上忽然现出了一丝叹息,淡淡道:“其实虽然双方皆是修行,但我们佛门却与浮屠大陆上的道门不同,道门虽然也讲究超脱世俗,但却并没有让人摒弃七情六欲,而我们佛主却主张四大皆空,断发须,忘父母,离红尘,遁空门,活脱脱将一个世间的人变成寺庙里的行尸走肉……这便是佛主的理念,妄图用这种方法磨砺人的精神,顿悟天地大道……可我不同!”
金蝉子言辞间出现了丝丝激动:“佛主修虚空,而我修圆满。身体发肤、父母亲人、红尘万物,本就是天地大道的一部分,修者既然感悟人生大道,又何以要抛弃这些?食色之性,匹夫之情,也皆是人心生来就有的,又为何去违备它?这些问题,初时我只以为是我六根不净,乃是魔障,因此一心修行,妄图突破桎梏,直到后来我才发现,原来这些不是魔障,这些……正是我的理念!”
杜方笑了起来:“所以你就和你们佛主叫板,被穿小鞋了?”
金蝉子叹了口气,道:“哪有这么简单,我在灵山之上,守着三千罗汉、百八金佛与佛主争论起来,也怪我生了一张巧嘴,说的天花烂坠,把佛主驳的哑口无言,惹他羞恼起来,一巴掌打在我身上,将我打的骨肉分离,神魂消散。只不过,我修行几千载,神魂坚固,却也不至于就此消失,但我没想到,佛主真是要杀我,一掌击后,法力沿沿不断,追杀于我,我的神魂消散之后,化作三千道神念,分遁四面八方,竟然每一道都被他消灭,仅剩的一道,因为机缘巧合,飞入了时空裂隙,来到这浮屠大陆上,不过也因为力量太弱,没奈何,只好化作了不朽舍利,无知无识,长埋土中……”
“原来当时那不是铁佛,而是这什么舍利……”杜方心里思忖道,忍不住又问:“那这样说,你又怎么活过来的?”
金蝉子叹了口气,道:“我化作不朽舍利之后,有可能沉睡千万年,有可能一霎便醒来,最终如何,皆看机缘。其实在进入你体内之前,我已经寄存过许多人,不管那人如何,只要将我的不朽舍利佩戴在身上,他所有的记忆与情感便会投射进我的神识之内,直到现在为止,我已经不知寄存过多少人,但却很少有人能够将我唤醒。”
“当时我在你体内沉睡,本身也是没有知觉的,但在感觉到你强烈的情绪波动之时,便会做出反应。这次我醒来,就是因为感受到了你心中的哀鸣,醒来之后,因为我在你体内,那些自我进入你身体之后你所经历的事情便也为我所知,当初你被绛株草吸光血气,后来凝聚灵根等事,其实皆是我因为你情绪波动而作出的反应……”
“额……就是说你是下意识帮我?”杜方愕然。
金蝉子摇了摇头,淡淡道:“我不是帮你,只是我本性如此,看着你面临危险而袖手旁观,那便违备了我的本性,因此,说白了我是因为自己的本性而那样做,却不是为了你,所以,你也不必谢我……”
杜方摇了摇脑袋,道:“你说的很复杂,不过反正我也懒的谢你,怎么说就怎么着吧!不过,刚才我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他指着老和尚的脑袋道:“你刚刚还说自己修的是圆满,不必像其他和尚一样留个大光头,怎么现在还是这副模样?”
金蝉子一怔,摸了摸自己的脑袋,苦笑道:“你没看出来我谢顶么?我是天生的秃子,所以只好把胡子的留的尸八长了!”
杜方哈哈一笑,心下对这和尚好感升了几分。经过这一番交谈,他已经发现,这金蝉子虽然有些迂腐,却不是个无趣的老和尚,更关键的,在前世他可是知道佛主是什么角色,人人口中法力无边普渡众生的人物,这金蝉子既然敢跟他叫板,想必修为也不低。而且,听这金蝉子说他乃是从域外星空而来,说不定他所说的域外星空,便是自己以前所居住的地球。
另外一点,这和尚因为理念与佛主不同,被佛主打散了神魂,说白了与他一样,都是不被家族门派所融纳的角色,从这一点上说起来,两人倒也有些惺惺相惜之感。
“这一次我醒来,只怕撑不了多长时间,就得再度陷入沉睡,不过眼下已经将救治这个小女孩的法门教给了你,沉睡也无防了。不过,这救治的过程需要延时一个月左右,这期间你自己万万小心。那嫁衣神功的功法乃是我以前寄存在别人体内时阅读他思想读来的,只可惜他还没有来得及把我唤醒,自己就烟消云散了,不过这方法倒也简单,再加上我给你作的解释,想必不会出什么意外!”
金蝉子细细叮嘱道:“我这般帮你,也是为了自己。来到这浮屠大陆上,我已经不知沉睡了多少年,但中间醒来的次数却寥寥无几,如果没有别的方法,只怕我还会继续这样下去,胸中所学也只能随我沉睡,现在你能唤醒于我,也算是你我有缘,如果可以,我希望你在修为精深之后,能够想到解决我现在困境的方法,也好将我胸中所学,教化世人……”
杜方心里一动,忽然想到一个问题。自从被逐出孔家以来,他无日无夜不想着如何报仇,但想来想去,似乎也只有等自己获得了足够的力量,将孔家上下血洗一空,只不过这样虽然解了一时之气,却总感觉复仇复的不够彻底,听到金蝉子的话,他忽然意识到,自己或许可以借助这个和尚的学识,把孔家从根本上推倒。
毕竟,金蝉子自己本就是佛法大师,而他在来到浮屠大陆之后,不知在多少人身上寄存过,每寄存一人,便会得到那个人所有的记忆,也就是他即使在浮屠大陆上,也不知拥有多少学识,这样一来,帮助自己从学问上推倒孔家,想必不难。
“那好,和尚,我们可说好了,我一定会想办法让你真正苏醒,不过到时候嘛……”杜方哈哈一笑:“你可得帮我个小忙!”
金蝉子一怔:“什么忙?”
杜方道:“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反正不是坏事!”
金蝉子狐疑的看了杜方一眼:“你不会是在阴我吧?”
杜方大怒:“阴个屁,老子是那种人吗?”心里却想,我借助这和尚复仇,大概也算是有点阴吧?
金蝉子无所谓的摇了摇头,道:“其实你阴我也无所谓,反正我已经沉睡了这么多年,与其继续沉睡,倒不如让你阴一把然后醒过来!”
杜方大囧。二人又交谈片刻,金蝉子便进入了杜方体内,杜方此前千叮万嘱,他寄存于自己体内可以,万万不能阅读自己的记忆,更不能随便醒过来偷窥自己的生活。对于从另一个世界穿越过来的杜方来说,对于“隐·私”二字,他还是非常看重的。
交谈之后,杜方看看洞外,却见一隙亮光投射进来,原来外界已经大天亮。低头看看上官求鱼,却见她小脸红润,已经没有了昨夜那种死气沉沉的样子,不由心下一宽,仰起头来靠在洞壁上,心想:“这样下去应该就能救这小丫头的命了,总算不枉瑶姑姑所托……”一边想着,他目光倾斜,忽然落在一物上,登时眼睛一亮。
那东西,正是瑶仙姬送与他的紫薇真剑匣。
“这一日一夜的奔波,都让我忘了这件宝贝了,现在既然有时间,何不来研究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