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院,大伙房门外。
刘氏将步浩拉到自己身前,笑盈盈地介绍给一位豁牙胖汉:“呵呵!蔡哥,这就是我那亲侄儿,小孩很听话的,还请您多多关照呀!”
那豁牙蔡横着眼瞅了瞅步浩,皱眉说道:“怎么长得这般模样?你不是跟我说是一个俊面小生么!”
其实步浩长相并不懒,尤其是那两颗大眼睛特有神,但谁知一乔装打扮就变成这模样了?而罗子义信里也没详细告知她,所以刘氏只能尴尬地笑笑:“呵呵...其实我侄儿长得真挺俊的!你看他那两大眼,还有他那眉毛...”
豁牙蔡颇不耐烦的挥挥手打断她的话:“得了得了!小孩儿,你什么名儿?”
步浩见他指着自己,赶忙点头应衬:“蔡叔好!小人刘...咳咳!咳咳...小人刘柱。”
豁牙蔡见他咳嗽不止,厌恶地又说了句:“怎么还是个肺痨鬼?”
步浩连连拱手作揖:“叔叔误会了!前个天给大雨淋着了,咳咳!害了些风寒,所以...咳咳!”
“行了!行了!你那啥!以后就在这院打水劈柴,每月五十贯钱。”
刘氏一听不对,赶紧拉了拉豁牙蔡的衣袖:“蔡哥,咱上午不是说好...进厨房洗菜的么?”
豁牙蔡扭头看了看刘氏,脸色一沉:“上午是上午!现在变了行不?你说了算我说了算??”
“那自然是哥哥说了算...”
刘氏嘴上恭维,心里已将他祖宗上下骂了个周全。
豁牙蔡也不在搭理她,走到伙房前面的空地上指了指说:“刘柱,以后这院里的十口水缸在每天吃饭前都要打满,还有从外头送来的柴火,都要劈好劈整齐了堆在这儿...”
对于他的这些话步浩都没怎么细听,心里却使劲地在骂他:劈!劈!我劈死你!这么多的活儿我还干不干正事了!
“还有每天吃过晚饭这院里的清扫,也都是你必须要干的...”
“豁牙子!豁牙子!”
他这头正说得起劲儿,突然听见后面有人唤他,能这样招呼他外号的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豁牙蔡赶紧低头哈腰的跑了过去,谄媚地对来人笑着说:“哎哟!胡爷!这是那阵风把您给吹来了?也不事先跟小弟打声招呼...”
这来人正是胡海,斜眼看了他一下,冷哼道:“你谱还挺大啊!怎么的,我来前还得事先禀报你一声?”
豁牙蔡一边笑一边帮胡海掸着衣服:“嗨!您看你说的,我哪敢啊!胡爷你来这是...”
“晚上吊两壶好酒,做八道菜给我送去!还有老爷昨天从李府带回来的...”
说着说着胡海看见后面站着得刘氏,马上脸色变得灿烂,推开豁牙蔡走上前去:“妹子?你也在这儿啊!呵呵...”
刘氏烦他,别过头去不理睬。这时胡海又看见刘氏身旁站着的小黑孩,便猜出了个一二,指着小黑孩转身呵斥了豁牙蔡一句:“这是怎么回事?”
豁牙蔡勾着腰笑笑:“呵呵!刘寡妇想安排他侄儿来咱罗府干活,我就给安排了下...”
“安排啥了?”
“哦,院里现在缺个劈柴打水的伙计,我就...”
“啪!”
胡海一巴掌甩得响亮!微微侧目短撇了眼生气的刘氏,故作大声骂道:“瞎了你的狗眼!耳朵也不好使了是不!刚才我喊她啥你没听见??”
豁牙蔡捂住脸,怯生生答话:“妹...妹子!”
“啪!”
又是一巴掌甩过去,胡海指着小黑孩大声问道:“那他是我谁?”
“他..他..他是你侄儿...”
豁牙蔡有些明白了,这胡海分明是在讨好刘氏啊!于是不等他有何动作,赶紧自扇了一大嘴巴子,并边打边骂起来:“打你个没长眼的奴才!打你个不知好歹的东西!打你个...”
“得了得了!现在能给安排个活儿不?”
“能!能!安排!安排!去...厨房学淘米!”
胡海听了厌烦地瞅瞅他:“淘米还有个屁学的?让我侄儿学配菜!!听到没?”
“听到了!听到了!我这就去办!我这就去办...”
豁牙蔡又点头哈巴了两下,转身赶紧进了大伙房。
胡海慢慢直起了身子,看着眼前的小黑孩,笑容满面地摸了摸他脑袋:“呵呵!亲侄儿,到这里了就不要怕!有叔给你打点一切,有啥不顺心的了就跟叔说!叔帮你办。”
步浩认得胡海,一看到他就想起娘和倔驴被吊在梨树上抽打的情景。此时可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但为了大局着想,还是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应诺了句。
绕过步浩,胡海又站在了刘氏面前,换了一张极其真诚的脸:“妹子,以后有啥事直接跟哥说,只要哥能做到的,绝对无二话!你看行不?”
刘氏虽然讨厌他,但也知此时绝不能得罪,罗子义托她办的事,她是一定要办好的。于是躬身作礼道了声谢,也没多余的话。
胡海受了她的礼,心情变得大好!又跟刘氏寒碜了几句,最后说是要带步浩进厨房打点一下,刘氏这才自行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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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罗子义换完供香,扫完地,又将布氏的灵位擦拭了一遍,就拿起几筒书卷去院里念读。
可还没等屁股坐热,便听到村里子琅钟响起,心中一凛:“不好,出大事了!”
因为上一次敲击琅钟的时候,还是自己三岁时外乡的饥民来村抢粮,可见今日事态之严重。
赶忙放下书卷,合上院门,迅速朝村口跑去。
…………
罗子义气喘吁吁地跑到村口,看见里三层外三层站着的全是村民,每个人手里拿着的不是长棍就是锄头,李伯跟李青也在其中。
此时村长站在高地上讲着话,罗子义听了个大概,好像是因为县里所有大户涨租屯粮的事。
听得也不算太明白,就挤了进去,拽了拽了前面的李青,问道:“小李哥!怎么回事啊?”
李青扭头看见是罗子义,就别过头来答话:“地租涨了三倍多!大伙儿家的粮食都被那些大户抵租强收走了!另外官盐没有的卖,私盐又是天价!每斗卖到了一百钱,这日子没法过了!”
罗子义自是气愤,又指了指四周的村民问道:“那这是怎么回事?”
“走!去县衙!让他郭录安给个交代!不行咱就闹去!”
“对!对!”
“找他郭录安去!”
…………
罗子义听到这些,也没等李青回话,使劲挤到了人前面,张开双手大声阻止道:“叔叔爷爷们!都别去!大家伙儿听我说!”
村民都认得罗子义,知道他曾在罗府供职,这小孩脑瓜聪明也颇有见识,于是叫嚣声暂时停歇了下来。
罗子义喘了口气,连连摆手说道:“我劝大家都别去!这事肯定是罗万财起的头,私底下和所有大户商议好的,衙门那边他们都一起凑份供了黑钱!那郭录安与这些大户蛇鼠一窝,咱现在这样青天白日的去了就等于是暴乱!”
村民听了都觉得有道理,底下开始交头接耳哄哄乱响。
木匠张老头性子最急,冲罗子义大声嚷嚷道:“那你说咋办!我家里今天就断顿儿了,好几天锅里都没下过盐!我们如果都不反抗还能咋办!你说!”
“对!对!”
“跟他们闹去!”
…………
村民们又开始暴躁起来,把罗子义急得不行!赶忙看看村长,示意制止。村长明白他的意思,伸手往下压了压:“大家伙静一静!让他把话说完!”
罗子义看了看乡亲们,略作考虑,然后很严肃地说道:“叔叔爷爷们,你们要是能信我的,就都回去!在家安安心心等几天,这事交给我去办!我一定会救大家的!我向你们保证...”
心急火燎的张老头根本不等他把话说完,上前一把将罗子义推开:“你个屁大娃娃能保证什么?还安安心心等几天,我家今天就过不去了!走!我们上衙门去!”
“上衙门去!”
“走!走!”
“走!”
…………
村民们将罗子义推倒在地,拿着长棍锄头乱哄哄地大步前行,李青父子无奈地看了他一眼,也随波逐流地去了。
望着那些愚昧的父老乡亲们远去,罗子义苦着脸、委屈的坐在地上,眼里流出的全是同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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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深沉。李青一瘸一拐地进了屋子,将带来的饭菜放到桌上。一时间张嘴想说什么,却又没有说出口,最后叹了口气,坐在了凳子上。
罗子义背对着他,往烧盆里添着纸钱,也不说话。
“老张头死了,杨铁匠也死了,罪名是聚众暴乱...”
“你说什么??”
罗子义猛得站了起来,过去抓住李青的双肩:“死了?县衙真敢这样杀人!?”
李青痛苦的点点头。
罗子义咬牙揪着头发,蹲到了地上。良久后站起身来却已是泪流满面,怒吼一声:“天啊!苍天无眼!苍天无眼...”
李青扶住他,与之痛哭:“他们这是杀一儆百...给大家伙儿看的...”
抹了一把眼泪,罗子义脸上满是杀意!死死攥紧了拳头:“罗万财,你等着看吧,这笔账!我全部要算给你罗府!”
说这话时声音并不大,却如同惊雷般震耳发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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