嘲笑归嘲笑，巫曦却不像是在说谎话吓唬我。
我以前屡次大难不死，甚至不伤，统统地解释为宿命使然，也只是找不到更加合理地解释的解释而已。
老妈带我来巫曦家，不就是为了让白毛女妖帮我解开这枚戒指之谜吗。
只是刚才在院子里，听老妈和白毛女妖说的一些话，似乎之前她们已经见过面了。而且，巫曦也知道我手上戴着这样一枚戒指。如此一来，就不能排除白毛女妖和巫曦联合起来，牵强附会地赋予这枚戒指以秘密。
她们这样做的目的，当然是为了骗钱。
我看着巫曦，很想引用黄鹂鸟常说的一句话：“有屁就快放。”那会很解气。然而，当我看着巫曦的时候，内心总会莫名地产生一种神圣的感觉，让我说不出那些龌龊的字眼来，就像面对刚刚绽放的新鲜花瓣，不忍心用脏手去触碰它。
我说：“有话就直说。”跷起二郎腿，心想：“别以为我是傻子，随便胡编乱造一个故事就能欺骗我。”
“请你务必要相信我，相信我奶奶，我们真的没有必要欺骗你。”巫曦说完，看我的眼神突然变得诚恳起来。
我暗自发笑：“说谎的人在说出他的谎言之前，也都这么说。”却一副认真在听的样子，点着头说：“好，我暂且相信你。”
“它的质地是骨化石。”
“骨化石我知道。”我转动着那枚骨化石的戒指说，“它是什么骨的化石？牛的羊的狗的猪的老虎的豹子的狮子的大象的，还是人的？”
巫曦微微一笑，说“人的。你听说过巫咸吗？黄帝手下一名非常了不起的巫师，正是他帮助黄帝和炎帝打败了蚩尤。”
我不知道，不关心，更不在乎谁是巫咸。我难以忍受的是，我手上竟然戴着一块死人骨头，尽管他和我一样，都姓巫。
“晦气。”我说，“怪不得我那么倒霉呢。”明知道不能把它从手指上捋下来，还是恨不得将它从手指上捋下来。
“相反，你应该感到幸运。”巫曦不动声色地说，“它是巫师的一件招魂法器，我奶奶管它叫招魂戒，可以——”
“等等。”我打断巫曦的话，惊讶地望着她，“白毛女妖——哦，就是你奶奶，她怎么知道这些？算命算出来的？”
“她是一个巫师，会施很多咒语。”
我明白为什么白毛女妖离我远远的，伸手够不到我，却能随心所欲地让我钉在原地，让我飞起来撞墙，让我升在半空然后猛地摔到地上了。
“我就怀疑你奶奶会什么妖术。原来她不是白毛女妖，而是个老黄瓜刷绿漆的老巫婆。”我激动地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巫曦对面，“她刚才差点儿没把我摔死。现在身上到处还疼呢。”
我摸摸胳膊肘儿，摸摸屁股，又弯腰摸摸膝盖。
“其实，我也不喜欢她。”因为背地里说自己奶奶的坏话，巫曦脸上微微一红，“她不光抽烟，还酗酒。可她是我奶奶。”
巫曦的这番话让我决定原谅她，不再对她怀有敌意。我身子朝后一倾，靠在墙上，注视着她说：“这和你无关。不过，你肯定也是巫师。”
巫曦甩了甩头，羞赧地说：“准确地说是一个笨巫师。”
“每门功课都能得满分的一个笨巫师？”
“巫师最应该做的显然不是在学校参加考试，并每次得满分。”
“那么，巫师最应该做的就是摔人跟头了？”
巫曦笑了。
看到巫曦笑了，我跟着也笑了。
我伸出左手大拇指让巫曦看那枚戒指，说：“在学校，你第一次看到它时，就应该告诉我。还有，你应该让我知道你们家就住在这儿。”
“凭什么？”巫曦突然变脸，让我一时有些手足无措，“我奶奶不喜欢有人来家里串门，特别是——”
“好好。就算我不应该知道。”我说，“但是，你应该告诉我手上戴的这块死人骨头的事吧。是不是也是老巫婆的原因，她不让你告诉我？”
巫曦冲我点点头，然后又说：“如果你和黄丽不跟踪王正，或许奶奶还不准备把这件事告诉你。”
“怎么又跟黄鹂鸟和王正那小子扯上了？”我犹豫了一下，说，“中午的时候，我和黄鹂鸟走进王正家，你肯定从门缝里偷看了。”
“我没偷看。但我奶奶知道，她是很厉害的巫师。还有——”巫曦犹豫了一下说，“或许我应该告诉你，王正也是巫师。”
“我明白了，因为你们都是巫师。”我说，“是不是你们周围的住的都是巫师，这样方便你们比如开会什么的。”
“我不知道。我也不知道我们从黄丽家的房子里搬出来后，奶奶为什么要和王正家住对过。她总是跟进我的想法不一样。因为我听奶奶说过，我们和王正他们不是一路人，而且相互敌视，形同水火。”
“就像武侠小说中说的正派与邪派、**与白道。”
“有点儿像。我们都叫他们黑巫师。”
“那你们就是白巫师了。”
“有人这样说。但我们一般只把自己叫巫师。”
“你又骗我了。”我得意地说，“我刚才故意说‘我和黄鹂鸟走进王正家’，其实王正家在农村，你家对过的那户人家房子早塌了，院子里长满了野草，只剩下了那个破门洞。”
“我没有骗你，那也不是个破门洞，里面的房子更没有坍塌。”巫曦辩解道，“那只是王正他们的人，黑巫师施的一个障眼法。为了掩人耳目，他们会对房子施一个应该是叫移山倒海的咒语。你看到的并不是真的，而是一种幻象，而且极有可能每一次看到的都不一样。”
“同一座房子，一会儿变成这样，一会儿又变成那样，还能掩人耳目？”
“对于像我们这样的巫师，甚至大部分巫师，就不能看破那房子被他们施了咒语。”巫曦说，“对于普通人来说，他们就会认为是闹鬼。前两天，我就听到住在附近的一位老太太说那房子闹鬼。如果一座房子被人们说成是闹鬼——”
“打住，打住。”我向巫曦做了一个暂停的手势，“你刚才说什么？‘像我们这样的巫师’，我什么时候也成巫师了？”
“江阿姨。”巫曦站起来，望着门口的方向。
老妈掀竹帘走进来。她说“巫奶奶”让我一个人去另一个屋见她，并叮嘱我见到她，一定要先道个歉，服个软儿。
“还有，千万千万不要再和巫奶奶斗气了。”听她的语气，似乎担心我再和老巫婆顶牛，老巫婆会对我施出更厉害的咒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