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春节过后，学校还在放寒假，当我和黄鹂鸟回到玉城县城，我拉着她一定要去玉城县第一高中看看。
那位喜欢听京剧的门卫老爷子躺在墙跟晒太阳。不过，这次他没能挡得住我们。
教室门上的锁子也没能挡住我们。
在各自曾经坐过的位置上坐下，我告诉黄鹂鸟真希望时间能够从四年前的那次期末考试后重新开始，那样就能够听到班主任老师当着全班同学的面宣布各科的考试成绩：语文，巫山零蛋，黄丽一百五；数学，巫山零蛋，黄丽一百五……
经历过四年的风风雨雨，特别是亲人、朋友，哦——也包括恋人的生死离别，我决定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会像四年前那样选择逃避。
四年前，当辫子控跟我说完那些话，我没有去向班主任请假就从他的办公室跑了，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先去找了老巫婆。
我快把巫曦家的铁大门拍散了，也不见老巫婆来开门，然后就跑回家，找老妈商量。
老妈听我说完，说：“尽管那不是你的真实成绩，但别人不知道，确实是挺丢人的。”
“简直丢到家了。”我着急上火地说，“班里的同学会怎么看我，特别是那个黄鹂鸟。”
“那就听你们英语老师的，请假，什么时候想去学校了再去。”老妈依然很轻巧地说，“你就是在家自己看书，高考的时候成绩也不会比他们差。”
“辫子控说老巫婆有一个秘密，我以后很长时间不用去上学。你不会也知道吧？”
老妈说：“NONONONO。”把头摇得像拨浪鼓。
即使老妈知道，她不说，我也没办法。我就像一嘴吃了二十五只小老鼠，百抓挠心地在家里熬过了一天，等到天黑后又去找老巫婆。
我之所以一定要等到天黑，是担心在路上遇到黄鹂鸟。除了英语，各科考试成绩全是鸭蛋，为此还当了逃兵，更没脸见她。
巫曦开门让我进去后，问我为什么会考得那么糟。我没好气地说：“中招了。”人已经跑到了她家的客厅门口。
老巫婆像以往一样坐在沙发上抽烟。她似乎已经知道了我的来意，没等我开口就说：“杨木木都跟你说什么了？”
“既然是秘密，你不让他说，他敢说吗？”我站着，居高临下地看着老巫婆。
“这个混蛋小子！”老巫婆猛拍了一下膝盖，“缺少给他的嘴上把锁子。”
“先不说是不是你让他到学校当老师，当特务跟踪我的。我也不关心那个秘密。我就想知道你凭什么可以决定不让我上学？”
“我没不让你去上学呀？”老巫婆双手一摊，一副受了冤枉的样子，“你去上呀，现在去都可以。”
“我现在去丢不起那个人。劳驾你把我和黄鹂鸟试卷上的答案和分数换回去。”
“不是我换的，凭什么让我给你们换回去？”
“因为你铁石心肠，因为你麻木不仁，因为你见死——”
“够了！”
老巫婆怒吼一声从沙发上站起来，而我就像被一个大力士双手抱起来一扔，嗵一声坐到了沙发上。
我有些胆怯地看着老巫婆，悄悄地动了动胳膊腿，发现她并没有对我施定身咒。
老巫婆围着那个茶几转了一圈儿，重新坐回到沙发上原来的位置，再开口时语气虽然明显放缓和了，但脸上的表情却愈显凝重。
“事关重大，你就是闹翻了天，我也不会告诉你那个秘密。
“不过，机会合适了我肯定会告诉你，包括为什么那帮黑巫师从小就对你紧追不放，你妈为什么把你从北京带来这里，我为什么要教你咒语……所有你不知道想问的，都会告诉你，清清楚楚地告诉你。
“至于你会离开学校一段时间，因为你是巫师，你必须承担作为一个巫师的责任。”
“巫师的责任？你告诉我巫师的责任是什么？是拯救世界吗？”我突然想起来辫子控第一次给我们上课说的话，无不讽刺意味地说。
看到老巫婆没有说话，我又追问了一句：“我刚开始跟你学咒语那会儿，你不是说让我替你办事吗？怎么现在又变成巫师的责任了？”
老巫婆依然没有说话，她弯腰拿起一支香烟点着，缓缓地抽，缓缓地吐出烟雾，仿佛陷入了沉思。
沉默中，我透过飘然而起的团团烟雾望着她，等着她开口说话。
老巫婆抽完了一支烟，又点了一支。我始终望着她，想她所谓的巫师的责任指的究竟是什么。
随着沉默的持续，房间内的气氛变得越来越凝重。终于，老巫婆开口了。
她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才做出某个决定，用力把手中的香烟在烟灰缸中捻灭，然后抬头看着我，眼睛一眨不眨地说：“我只问你一句话，如果在街上看到一群坏人正在干坏事，你是不是会上去阻止他们？你有能力阻止他们，可也并不排除你会——”
“光荣了。”看到老巫婆有些犹豫，我抢在她前面说道。
老巫婆看着我眨了一下眼，又眨了一下眼。
“我——”
我刚张开嘴，老巫婆有力地朝我一挥手，说：“不急。开弓没有回头箭。这件事和以前我要你向我保证的事不一样，你回家想清楚了再做决定。你现在可以走了。”
“你还没有教我咒语。”我坐在沙发上没动。
“责任感比再多的咒语都重要。”
“如果一个人没有学会游泳，他能救得上来落水的人吗？”
“别跟我耍嘴皮子。你走吧。”
我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客厅门口了又突然想来一件事。我回头看着老巫婆，提醒她说：“刚才，你说会告诉我那个秘密。”
老巫婆愣了一下，说：“必须是合适的机会。”
“能不能告诉我，合适的机会要等多长时间？说大概也行。”
“如果快的话，刚过完年。”
老巫婆的神情告诉我，她这样说是诚恳的。我算了一下时间，差不多就是一个月。我说：“再相信你一回。”
我掀开客厅的棉门帘，看到巫曦站在门口。
她把两只手放在嘴边哈着，两个脸蛋冻得红彤彤的，看样子在门口站了远不止三五分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