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大娘调走后,王叶那屋的姑娘收敛了很多。她们不再像之前那样爱聚在一起说闹,而是将心思用在刺绣上。
新过来的范大娘看着女孩们低头刺绣一绣就是一两个时辰,有时还会劝她们休息一下。她挺郁闷的,听说这些丫头不好管,她准备一来就给她们一个下马威,还想好一系列计策要将她们管的服服帖帖的。看着她们那娴静乖巧的样子,她忽然有种英雄无用武之地的感伤。
一分耕耘一分收获,很快,那个小媳妇就进里屋刺绣去了。第二天,小媳妇刺绣的地方又来了个新姑娘。那女孩睁着大眼好奇的打量着这儿的人,可又不敢多看。范大娘在她身边絮絮叨叨的说着,她耐心的听着时不时又会朝王叶她们那儿看两眼。
王叶看她这模样,不禁想起自己刚来时的情景。只是她运气没自己的好,这时来大家都不大搭理她,并非是排外,而是经过上次的事后,她们的心思更多的是用在刺绣上而非结交新的朋友上。
王叶朝碧儿看了眼,她正看着自己绣的鸳鸯发呆。里屋的杨师父给她许诺,要是她绣的鸳鸯能让她满意,就直接让碧儿进里屋。
王叶在看碧儿,碧儿也是有感觉的。她转过头朝王叶叹了口气,道:“为什么我绣的鸳鸯是死的?”
王叶呆住了,碧儿继续说道:“要将鸳鸯绣活,得绣到什么时候啊。”
王叶轻声走到碧儿身边,看着她绣的鸳鸯,只觉得颜色莹润,光彩夺目,第一眼看去很讨人喜欢,可再看几眼,问题就出来了。
“绣的很好。”王叶道:“只是,真的是死的。”
碧儿幽怨的瞧了王叶一眼,赌气般将针一丢,道:“都绣第四次了,还是这样,你说,该怎么办?”
王叶在珍绣坊待的时间并没碧儿待的久,碧儿不知道解决的问题她也不晓得该如何解决。碧儿只是随口说的,并没指望王叶真的能帮她解决。
王叶虽不能将绣品绣成碧儿这样,可她看的出绣品的好坏,尤其是在她上了绣楼之后。绣楼里打扫虽然麻烦,可她却得到了看几大绣娘绣品的机会,不说其他的,就说绣的鸳鸯,王叶竟能看出那鸳鸯之间的情意。她那次见到韩巧手绣的鸳鸯戏水图,那两只鸳鸯对视着好像就要向对方游去。
当然,这种感觉也许是她的错觉。就说针法刺绣自然感,碧儿的鸳鸯和她们也是无法比的。
就在王叶和碧儿在那儿发呆的时候,一个人点了点王叶的背。王叶吓了一跳,她只是擅离职守一会儿,就被抓到了?
回头一看,就看见七娘子站在她身后。绣楼里有七大绣娘,珍绣坊里人们按她们进绣楼先后顺序喊她们大娘子、二娘子……七娘子,受过她们指点的绣娘可以喊她们师父,若觉得喊师父别扭,喊姑娘也是可以的。像黄大娘这样在珍绣坊里待了大半辈子的长辈爱怎么叫就怎么叫,像王叶这样连里屋都没进的菜鸟,只能乖乖喊娘子。
七娘子就是那天指点王叶刺绣让她进绣楼打扫的那个绣娘,王叶对她很有好感。只是此刻她站在王叶身后,王叶还是有些心虚的。
七娘子对王叶笑了笑,王叶见她看着碧儿的刺绣,赶忙让开身让她过去。碧儿见七娘子过来了,抓住机会求她指点。
七娘子左右端详着碧儿的刺绣,过了一会儿后指着那鸳鸯的眼睛道:“这儿绣的不好,眼睛没光,跟死的一样。”
碧儿猛地咳了一声,七娘子皱眉问道:“我说的不对吗?”
“对,很对。”碧儿尴尬的笑道:“只是想不到七娘子和我想的居然一样。”
“其他问题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改过来的。”七娘子道:“只是这眼睛绣不好,这绣就毁了。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就算是鸟兽,眼睛也该有神采的。”
眼睛是心灵的窗户,这话还真耳熟,王叶忍不住朝七娘子瞧了眼,却见她弯下腰在教碧儿刺绣。
碧儿认真的学着,七娘子绣了几针,问她明白没,却听碧儿道:“不如我把鸳鸯绣好,娘子帮我补两针吧。”
碧儿就是碧儿,胆都比别人肥。王叶这般想着,却见碧儿一脸羞愧的表情,嘴快就这点不好,什么话刚经过大脑就吐出来了,也没考虑好该说不该说。
“两个人合绣也不是不行。”七娘子道:“只是你现在适合独绣。”
碧儿这几天都在绣鸟兽眼睛,过了几天,杨师父来看她的刺绣,看了半天后道:“这鸳鸯眼睛倒漂亮。”
碧儿得意的笑了,却听杨师父继续说道:“跟这眼睛一比,这鸳鸯简直没法子看。就像把一双宝石按在铜簪子上似的,不称。”
碧儿笑不出来了,杨师父问她这眼睛是怎么绣出来的,得知她经过七娘子的指点,倒也没说什么了。
杨师父没说碧儿合没合格,碧儿心里没底,也没敢问,只想着她又要绣好长一段时间的鸳鸯。可第二天,杨师父就让她收拾东西进里屋了。
碧儿的位置又被新来的姑娘占了,王叶终于知道珍绣坊是多受人欢迎了。这位置都被人盯着的,只是不知碧儿进了里屋,那里屋里的原先坐着的姑娘又该怎么办呢?
杨师父经常来给王叶她们讲刺绣的知识,也常手把手的教她们刺绣,她对王叶比较照顾。王叶起先以为自己很有刺绣的天赋,被杨师父慧眼识珠认出来了。可她再看屋里其他姑娘的刺绣,觉得自己真的是想多了。
直到有一天,杨师父喊王叶进里屋,王叶才发现,杨师父对她不是比较照顾,而是很照顾。她刺绣的技艺虽然进步了,可和碧儿的刺绣相比,还是有差距的。真需要人进里屋,也轮不到她啊。
王叶很害羞的告诉杨师父,自己资质不够,还没资格进里屋。却听杨师父问她道:“你是不是念过书?”
王叶愕然的看着杨师父,这还和念书有关?她点了点头,道:“认得字,书念得不多。”
“碧儿说你念过书。”杨师父道:“她说你经常念诗给她听,字也识得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