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妃也顾不得其他,从榻上起身,恭迎康熙。
随着太监尖细绵长的声音落下,康熙走了进来。
“臣妾给皇上请安。”
“儿臣拜见皇阿玛。”
“儿媳拜见皇阿玛。”
“都起来吧。”康熙虚扶德妃,德妃顺势站了起来。
德妃伺候着康熙坐下,“皇上今天怎么过来了?”
“朕想爱妃这里的玉芙蓉了,所以特地过来。”
德妃保养得意的脸上露出迷人的笑容,“臣妾这就着人给皇上准备。”
康熙状若无意的问道,“这不是老四家的吗?什么时候进宫的?病好了?”
德妃脸上的笑容僵了下,很快又恢复了常态,抢先揽过了话题道,“这不是臣妾心焦,这么长时间没捡到慧心,心里着急。听老四说慧心身体恢复的差不多了,所以才派人特意把她接过来。你说这孩子,年纪轻轻怎么这么想不开,瘦的都不成人形了。”说着眼睛红了一圈,德妃从袖筒里拿手手绢,按压着眼角。
慧心现在是打从心里佩服德妃,变脸功夫一流,演戏功夫一流,挑拨离间功夫同样一流。
康熙的脸上露出不喜的神色,本来他就觉得慧心病的不是时候,现在又被德妃这么一说,心中更不喜。身体好了,都不说进宫请安,好得让人特意去请她,如果说刚开始弘晖去的话,她伤心这是情有可原,可是一径的沉浸在悲伤中不可自拔,甚至差点搞丢自己小命,被阎王请去喝茶就大大的不妥了。所以他看到慧心就没好气,老四家的也太不像样子了,该敲打敲打了。
“乌拉那拉氏你作为老四的嫡福晋就要担起自己的责任,为老四管理好后院。如果你担不起,就趁早说,朕不介意再给老四赐一个能为他担起府里福晋责任的人。”
这出戏胤禛算是从头到尾参与其中,虽然他也有些不满慧心的作法。可是这毕竟是他们夫妻之间的事情,但是慧心却因为他的缘故被这么多人指责,皇阿玛甚至对她说了那样的话。胤禛心里是愧疚难当。但是康熙又是为了他这样做的,他就更不能反驳康熙了,不过他在心里暗自决定,虽然现在让她受了委屈,以后他会尽量补偿她的。
在这样皇权至上的时代,慧心唯一能做的就是主动向皇上请罪,并向康熙保证以后会做好本职工作,尽最大努力为四阿哥府开枝散叶,为四阿哥广纳美女生儿子。
看在慧心认罪态度良好的份上,这件事情算是揭过。
德妃的小刀子嗖嗖的慧心身上飘,因为她心里不平衡了,慧心对她的态度明显没有对康熙的好。但是又不好现在就当着儿子的面给慧心上眼药水,所以即使快咬碎一口小米牙,她还不得不把所有的不满咽到肚子里。
“皇阿玛、额娘,要是没什么事情,儿子先告退了。”胤禛是不想再这里再待下去。
四阿哥要走,虽然十四阿哥想留,但是他要是这个时候留下来就太打眼了,所以他也向康熙和德妃请辞。
儿女都是债,康熙正不想见这些闹心的儿子们,所以大手一挥,当即就给他们批条了。
走出德妃的宫中,胤禛沉着一张脸,大踏步快速往外走。慧心本来就不适应脚上的花盆底鞋,还要顶着一头假发、饰品,走得更是战战兢兢,眼看离胤禛的距离也越来越远。
胤禛满肚子的火,他从来没有想过他最不堪的这一面竟然会暴露在慧心面前,这让他面子上过去不。而且他心里对慧心也颇感愧疚,大病初醒,病体未愈,就得拖着身子进宫,接受指摘。
所以他越走越快,等他发觉不对劲的时候,他已经和慧心拉开了很长一段距离。他终归不放心慧心一人,当即就转过身子朝着来时的路走去。当满腹担心的胤禛找到慧心的时候,发现她正悠闲的边走边欣赏,好不惬意。一点都没有被羞辱、被为难的悲伤,难过的神色,一脸的淡漠,就像是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似的。
胤禛忽然觉得刚才在德妃宫中发生的一切就像是他自己做的一个梦,举起手掌,看到被指甲划破的手心时,他才找到了些许的真实感。这一刻,他忽然觉得他看不透这个女人。
“你不在意吗?”胤禛没有想到他竟然问出了心底最深处的想法。
慧心轻抚着一株叫不上名的花儿,淡淡应道,“在意什么?德妃说我善妒,存心残害你的自私?还是十四阿哥说我蛊惑你?还是十四福晋说我故意让人把她拒之门外?”
满腹心思都关注着慧心表现的胤禛没有注意到她对德妃和十四阿哥的称呼。不满她的反问,胤禛再次追问道,“你在乎吗?”
慧心忽然觉得索然寡味,也没有了赏花的兴致,随手丢掉了正欣赏的花儿,淡漠的眼睛盯着胤禛那一双深邃无敌的黑眸道,“说一点不在意是假的。我究竟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一个个如此指摘我。我不过是伤心难过罢了,难道我连替我们的孩子难过都不成了吗?”说着慧心也从袖筒拿出手帕,按压着眼角根本不存在的眼泪。
胤禛一窒,看到慧心的泛红的眼圈,他有些手忙脚乱。长长叹息了一声,“都是我不好,带累了你。”
低垂的额头遮住了慧心眼睛里的淡漠,她嘴里道,“爷说道哪里话,也是我这身体不争气,带累了爷和我一起让娘娘责罚。”
一股暖流在胤禛的心里涌动,温暖了他被冻的麻痹的心脏,他铁青的脸色也缓和了不少。
还没走多远,十四阿哥也追了过来。
不同于四阿哥的沉稳的步伐,十四阿哥算是虎虎生风,举手投足之间但见霸气豪爽,不愧是未来的大将军王。
谁知道,十四阿哥还没完没了了,对着胤禛道,“四哥,弟弟我一向敬佩你的为人,也觉得咱们兄弟当中你是最守规矩的。今天我才知道,我是大大的看走了眼。都说我们爱心觉罗家不动情则以一旦动情就是大大的情圣,以前我还以为只是传说,看到四哥你这样,我是大大相信了。”
十四阿哥说完,胤禛的脸彻底黑了,谁不知道康熙最不待见的就是情圣,当年因为福林太过痴情,董鄂妃死了,就出家了。造成他八岁荣登大宝,后来为了亲政,经历了无数艰辛。
如果他想当一个闲散的皇子,痴情什么的无所谓,关键是他有雄心,有欲望,太子眼看不是个好的,被索额图教坏了。如果康熙也觉得“痴情”的话,他算是彻底无缘皇位,一个痴情的皇帝,对于国家来说,是大大的不幸。虽然他根本就不是什么情圣、情痴之类的,但是耐不住有心人在康熙面前吹风呀,吹多了,假的也就成了真的。
这次胤禛看向十四阿哥的眼神是全然不同了,他没有想到他的亲弟弟就这么不待见他,见不得他一点的好,“十四弟,四哥我到底是哪里对不起你了,让你这么不待见。咱们满人自古就敬重自己的福晋,你四嫂为四哥生儿育女,管理后院,四哥敬重你四嫂哪里错了?你弘晖侄儿去了,你四嫂伤心又哪里错了?她好不容易醒过来,从悲伤中走出来,你就见不得她一丁点好是不是?”
十四阿哥被胤禛诘责的有些心虚,眼睛不敢看向胤禛,却还逞强道,“四哥严重了,弟弟哪里敢呀。我敬重四嫂还来不及,怎么敢逼四嫂呀。弟弟我只是羡慕四哥你和四嫂伉俪情深罢了,没想到四哥会想这么多。既然四哥在意,弟弟以后不再说就了。”
“是呀,四哥,我们爷一向最敬重的就是四哥你了。你这样说他,不是戳他心窝子吗?”不愧是夫妻,攻守兼备。
四阿哥是男人,就算是对十四福晋插嘴有诸多不满,也不便于指责她。这就需要慧心上场了,“十四弟妹这是心疼十四弟了,四嫂我可是真真的羡慕你们小夫妻,感情真真好呀!额娘知道了肯定高兴。”
慧心此话一出,全然寂然。
戴高帽谁不会,敢给他们戴上“痴情”的高帽,他们照样可以送给他俩一定更高的“帽子”。德妃越喜爱十四阿哥,就越不希望他们夫妻俩关系亲密的不可分割。从短暂的接触中,她就知道德妃属于控制欲比较高的人,她看不得她的儿子脱离她的掌控,尤其是和他们媳妇关系越亲密。
越亲密的关系,意味着儿子的心会彻底的落在那个女人的身上,她可没有忘记爱新觉罗家歪脖子基因,尤其是那起子痴情的基因,她可是超级不待见那样的人,也是万万不想自己的儿子变成那样的人。自古皇宫就是子凭母贵,母凭子贵。她可万万不希望因为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断送了儿子的“前程”。
“四哥,弟弟言尽于此。”良久十四阿哥对着胤禛拱了拱手道,“我忽然想起有些事情,我们先走一步。”说完就带着完颜氏风卷一样飘然而去。
剩下了胤禛和慧心两人面面相觑。胤禛深深的看了慧心一眼,然后又长长的叹了口气,“我们回家吧。”
回家?慧心怔然,家,她也有了家,她有家了。慧心摸了摸悸动的心,原来她是那么渴望有一个家,原来她已经把那里当成了家,怪不得胤禛说回家的时候,她心里涌上一股喜悦。
胤禛看过来的时候,正好看到她脸上绽放的笑容,清冷全部消散,美丽的动人心魄,这还是他的福晋醒来后的第一个笑容,不过真的很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