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久辞了馨怡就接着忙自己的事去了。一早老王头就交代过,上午要把那些养在盆子的花都松松土。早晨那会儿小久才干了一小半就跟着馨怡去了学堂,现在仍然要接着把活干完。莘霖利是个爱菊之人,让人在园子里养了很多盆菊花,素日里捡些姿态好的让人端到书房里摆着。此时正值夏末时分,园子里的这些菊花多半已经开花了,姹紫嫣红的实在是漂亮极了。整个园子也因这些绽放的花朵而变得生机勃勃。
小久在日头底下忙的汗流浃背,额头也被太阳晒得油亮亮的。弄了很长时间,才把这些花的土都松完了。此时府里仆人开饭的时间早已过了,厨房也不可能专门给人留着饭。小久干完活就往住的地方走去,准备回房里好好歇歇,还没走到仆人院子的门口时,就见着老王头正拿着个烟袋坐在门槛上悠闲地抽着烟。
老王头见小久回来了,放下烟袋,从怀里掏出一个用油纸包着的小东西,老王头把手里的东西递给小久:“饿了吧,我见你没赶上饭时,给你留的,你赶紧吃吧!”
小久轻轻嗯了一声,接过油纸包,打开一看,是两个夹了菜的馒头,坐在老王头身边开始吃了起来。老王头也继续拿起烟袋悠闲地抽着烟。
这个老王头是莘霖利以前手底下的兵。因为年龄大不能再呆在军营里了,所以就被放了出来。莘霖利见他孑身一人,无依无靠,就把他收到了府里替他养老,顺便让他照看着园子里的花草。因为姓王,将军府里的人都喊他老王头。
当馨怡把小久带回府交给老王头的时候,只一眼,老王头便觉着这孩子是个有骨气的种。虽然长着一双世人所恐惧的蓝眼睛,但是却并不躲避他人的眼光和讽刺,仍然抬头挺胸的昂首相对。老王头对于小久的蓝眼睛虽感到奇特倒没向众人一样用异样的眼光看待。
老王头见小久蓬头散发,瘦瘦弱弱的,心里头也同情这个苦命的孩子。老王头带着他去擦了澡,给他找了件干净的衣服换上。老王头怕小久跟一群人住一起受欺负,就跟陈管家说让小久跟自己住,反正自己一个人住也寂寞,多一个人也能给自己做个伴。小久也对这个看起来很凶但内心却很慈祥的老人心存感激,一直喊他王老爹。
“呦,这不是小久么,在这里吃着呢!怎么,小姐没留你用膳!你说咱们小姐长的是不是像天仙一样呀!”陈二说完还嘻嘻的淫笑了几声。小久正啃着馒头,就听见有人嬉皮笑脸的说着不三不四的话。
这人正是将军府里陈管家的亲戚陈二,此人无耻赖皮,人称陈二狗子!这陈二也不是陈管家本家里的人,只是同姓族人。陈二在家里就是一个无所事事,游手好闲之徒,三十好几也没能娶上媳妇。陈二的爹娘想着,若是自己儿子有件差事,说不定就有哪家姑娘嫁给他。于是就起了陈二找个差事的心思。
二老知道陈管家在蒋军府里当差,就上门去求了陈管家的父母,让陈管家帮陈二在将军府里寻个差事。陈管家是知道陈二的为人,心里很不愿意帮这个忙,最后还是碍于自己父母的情面才答应帮陈二在将军府里找个事做。陈管家只让陈二在将军府里干些杂活,平日也是特别的盯着陈二,就怕他惹出什么幺蛾子。今日陈二见小久跟馨怡在园子里说话,才拿这事寻小久的乐子。
小久听到陈二无耻的言语,顿时气愤的站了起来,正准备和他理论,倒是身旁的王老爹先替他发了话:“陈二狗子,不要在这胡言乱语,这将军府的大小姐可不是你能说三道四的!”
这陈二听到老王头的话可不乐意了。平日里这陈二就看这老王头不顺眼,每日就弄弄花草,结果银子比自己拿的还多,心里极度不平衡。现在见老王头替小久撑腰,心种就更加的不满:“我说你个老东西,又没说你,碍着你什么事了,你不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么!”
这老王头以前是在军营里呆过的,身上自然有着当兵人的血性,听到陈二的话也来气了。老王头把烟袋往地上一摔,准备起身收拾陈二。陈二也是个机灵的,见老王头的架势是要打自己,于是先发制人的抬腿给了老王头一脚。老王头仰面倒了下去,腰直接的杠到门槛上,这一摔摔得爬都爬不起来。
小久见王老爹吃了亏,不愿意了。仍了手里的馒头,冲上去就和陈二厮打开来。众人听到动静纷纷跑了出来,有人拉架,有人去扶老王头。一时好不热闹!
仆人的院子离东院较近。馨冉中午睡不着,在屋里正逗着鹦鹉玩儿,听见有吵闹声,就让人去瞧瞧出什么事了。等人回来一报,顿时也恼了,气的忙跑去找张氏。张氏也听到动静叫人去看了,等知道事情的缘由后直接叫人绑了陈二和小久送去给莘夫人收拾。小久虽没有大错,但是毕竟在府里打架,张氏也不能只绑陈二。
莘夫人已经起床,正在梳洗。秋菊进来回禀:“张氏绑了两个闹事的下人来交给夫人处置。”莘夫人不知何事,但仍吩咐:“让人都在厅堂等着。”秋菊一边给莘夫人整理衣衫,一边把事情的缘由说给莘夫人听。莘夫人一听,这还了得,这奴才都反了天了,竟然议论主子!莘夫人让人把馨怡直接叫到厅堂,就先带着丫鬟婆子去了。
此时下人们都在厅堂外等候,院子中央跪着陈二和小久。张氏和馨冉正站在厅堂屋檐底下等着莘夫人到来。不一会儿就见丫鬟扶着莘夫人过来了。莘夫人让人搬了几个椅子同张氏坐在屋檐坐下。
莘夫人也没说话,大家也都不敢吱声,都悄悄地看莘夫人的脸色。
馨怡正在屋里睡觉,被锦凤喊了醒,匆匆梳洗后就赶到厅堂。见厅堂院子周围满是仆人,中央跪着小久和一个不认得的男子,莘夫人和张氏也端坐在屋檐下。馨怡想着这阵仗肯定是发生什么事了,心里也不由的担心着小久。馨怡快步的走到莘夫人身边,等她站定后,莘夫人目光冷冷地扫视一圈才开口说话:
“这府里很多都是老人,有的在府里已经呆了很多年了。将军体恤众人,每月的银子也比别家发的多。可有些人拿着府里银子却不识好歹,竟然在背后议论主子!这样的奴才,将军府可是再也留不得了!”
“陈管家!”莘夫人喊道。
“在,夫人!”陈管家从众人后面钻了出来。
“这陈二的身契在哪里?”莘夫人问。
“回夫人,这陈二并无身契,是奴才带来在府中做杂活的。”陈管家回答道。
“陈二,你以下犯上,莣议主子,拉下去打五十大板,赶出将军府,永不再用!”五十大板下来也不知道陈二能不能活。陈二是死是活都不会有人说莘夫人的不是。这个时代主人处罚一个犯了错的奴仆是天经地义的事。底下人听到莘夫人发话,立刻上来几个强壮的仆役把陈二扭着往外拖,陈二哭天喊地的叫着,撒泼耍赖的使劲挣脱,可敌不过几个人的力气还是被拖了出去,一会便传来了陈二鬼哭狼嚎的叫声。
“陈管家,你可知罪?”莘夫人把话头转向陈管家。
陈管家倒是乖觉,立刻跪在地上给莘夫人连磕了三个响头:“奴才自知有罪,不该把陈二这种人带进府中,没有做好一个管家该做的事情,奴才甘愿领罚!”此时陈管家心里都恨死这个陈二了,真不该当初带他进府。
“你下去自己领十板子罢!”莘夫人说完就不再看陈管家了。
“至于你,不该在府中同他人大打出手,念你年幼,且因陈二先惹起事端,你错不再先,就打五板子以此惩戒。老王头那里也由你去照顾!”莘夫人对着小久说道。
小久面色平静的给莘夫人磕了头,自己就去领了罚。
馨怡也是第一次见着莘夫人如此,处理事情干净利落,该打该罚丝毫不手软。莘夫人毕竟是相府嫡出的小姐,又是将军府里的当家主母,处理这点事情还是不在话下的。
事情处理完了,莘夫人站了起来让馨怡扶自己回房。张氏和馨冉见莘夫人似有话要对馨怡说,就都没跟上去,各自回房了。
馨怡扶着莘夫人一路无话地回到房里。一进门莘夫人就吩咐秋菊:“你们都下去吧,我和小姐说说话。”秋菊领着小丫头们都退到了门外,小心翼翼的把房门关上。
屋里剩馨怡和莘夫人娘俩。此时莘夫人已经不是刚才严肃的模样,而是一个慈母在耐心地教导自己的孩子:“馨怡,你也不小了。还有三年就要及笄了,有些事情你必须清楚。作为将军府的大小姐,说话行事要做到滴水不漏,千万不可让人得了话柄。你今日带着小久去学堂是为何?”
馨怡从开始到现在一直没有说话,内心里一直回荡着陈二的惨叫声。对于陈二馨怡还是有些于心不忍的,如果在现代陈二也只能算得上是喜欢八卦,可在这个时代就是对主人的大不敬!而世人的这种观点根深蒂固,是馨怡无力去改变的。馨怡只希望自己能够慢慢的适应着这个社会。
馨怡听到莘夫人问她话,觉得自己还是小心回答的好:“娘,其实让小久进府和去学堂,我都是有着自己的考虑。我就是想要一个忠于自己,为自己办事的人。虽然我屋里的几人在生活上能够伺候着我,可我得为以后多作考虑。我屋里的人都是女子,不若小久行事方便。而且我能多一个得力的人是好事儿,以后若是遇到什么我自己不能出面的事情也好叫他去办啊!况且小久机灵聪明,对我又心存感激,放在身边培养才知根知底,才能为我所用。”
馨怡实在没有办法,为了能让小久继续跟着自己上学堂,只好编了一个莘夫人可以接受的理由。当初只是觉着小久这么大的孩子应该上学,本来自己是好心的想帮助小久,没想到却引了这么多事!
莘夫人听了馨怡的话,竟不知女儿何时会考虑这么多的事情了。馨怡的话让莘夫人也思索起来:女儿的话也并无道理,女子嫁人后一般也只能在家主持事务,外面的事很难顾得过来。那些陪嫁的铺子、庄子就需要一个可靠的人打理。自己给女儿放的人固然是好的,但毕竟不如女儿亲自培养的人忠心。莘夫人只馨怡这么一个女儿,自然是希望她日后的生活顺顺利利,衣食无忧。
想到这里,莘夫人也没有再说馨怡的不是,叹了口气:“馨怡,你是娘的孩子,娘凡事都是会为你考虑的。可这次你真的不该鲁莽的带着小久在身边。以后你若是有什么想法可以先和娘说,娘也会想个妥当的法子来替你完成。那个小久我也瞧见了,小小的身子跪在那还挺的直直的,是个有骨气的孩子。如果你真觉着他能帮你,娘就认他当个义子,正正经经的去学堂,学管事。你看如何?”
听了莘夫人的话,馨怡也想不出比这更好的主意来,就点了点头。馨怡也没想到事情弄到最后竟然变成了莘夫人认小久为义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