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还是接触之后才有了解，之前见昔人处在角落里的模样，还以为是个寡言的女子，倒是苏离猜错了。两人渐渐有了言语，气氛也就不像方才那么尴尬了，说说笑笑顿时熟络起来。
昔人今年十八，虚长她两岁，乃是御史郑子墨府上推选的人。这个郑子墨据说也是宰相一党的，在朝中正是风生水起的时候，昔人作为他们的人进宫，莫非也是有目的的？想着自己也算得上是二王的人了，是不是该保持点距离？只是这女子面色温婉，不像是个细作，难得能有个朋友，苏离倒不想因为这些不得已而错失了。
“不干活儿都在这儿瞎聊些什么呢！”突来的尖细嗓音惊了苏离二人，抬眼望去一个身穿藏蓝色宫服的宫监正站在门口，斜睨着她二人，本就不讨喜的面容，黑着脸更是瘆人。苏离认得出来，他便是方才领着自己进宫的太监沐公公，原来他在这里当差呀！
沐公公不满地皱了皱眉，他是最不耐烦教导这些新人的，毛手毛脚的还做不成一件事，瞅着她二人畏畏缩缩的样子就更加瞧不上眼了，只道：“别处着了，还不赶紧着点儿，皇上等下就要来了！”说罢也不管她们转身便走了。
苏离跟昔人相互觑了一眼，心知都被吓到了，慌忙拿了茶点便匆匆进殿了。
和方才走的侧门不一样，她们此时端着茶水正往正殿走去，刚入内便瞅见一个华服女子高坐在软塌之上，尖削的下巴，简单的临云髻，一支凤凰步摇垂在鬓边，由显端庄。她手里拿着狼毫笔似乎正在临摹诗书，低眉垂眸很是专注，举止投足间尽显优雅，当得起中宫皇后这个称谓。
苏离徐徐上前，将茶点搁下，刚退回到角落时，便听到宫监的宣声，坐在榻上的皇后娘娘也在此时放下了纸笔，起身相迎。作为宫女，守则第一条就是，不该看的不要看，不该听的不能听，不该说的不得说。只是，苏离还是忍不住，她很是好奇，到底传说中的昏庸无道的皇帝长着一副什么模样，倒叫那么多人对他不满，却又有福气拥有如此貌美的皇后。
须臾，一个身材矮小大腹便便的男子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这副派头倒像是乡里暴发户的模样，苏离忍不住在心里暗笑，掩着嘴，生怕自己露了切。皇后缓步上前，盈盈拜倒，高洋笑眯眯地将其扶起，满脸的淫意模样叫苏离一阵恶心。
“皇后不必多礼，累着了可怎么好！”高洋拉着皇后李氏的手来回摩挲，就像是饥渴的狼见到食物一般，苏离能想象的到，身为皇后的李氏会有多么厌恶。
高洋揽过皇后，转身朝殿上走来，苏离赶紧低下了头，眼角余光瞥见二人已经落座。高洋的手始终没有离开过皇后的腰身，许是发现了桌上的物件，才感叹道：“皇后好雅兴，怎地练起字儿来了，是不是怪朕这些日子没有来陪你呀？”说完就朝着皇后李氏亲了过去，李氏怯怯地避开了，想必并不愿意。高洋却一点儿也不恼，脸上笑意不减。
李氏躲不过高洋的轻薄，只好撇过头急急道：“臣妾的母亲和姐姐过几日要进宫来，不知皇上可有空陪臣妾好生款待一番。”
高洋这才抽过手，仔细想了想，这几天似乎没什么紧要的事情，转而看着皇后道：“应当的，皇后的母亲跟姐姐进宫理应好生招待。”
“多谢皇上。”
高洋哈哈大笑，那本就肥圆的脸颊，被撑得凸起，苏离嫌恶地皱了皱眉。
此时，常山王在殿外请求觐见，沐公公进来代为通报，高洋心情正好，随手一挥便准了。
“臣帝高演参见皇上、皇后。”
“在下南郡儒生南嘉，拜见皇上、皇后。”
意外地听见了南嘉的声音，苏离悄悄抬起了眸子，只见他还是一贯的月白长袍，正随着常山王高演跪在殿下。
高洋略略点了点头：“皇弟不必多礼，都起吧。”他看了一眼南嘉，有些好奇，“皇弟今儿个来找朕所为何事？”
高演抱拳施了一礼：“臣弟知道皇兄甚爱测字，对八卦易理也颇有兴趣，这两日结识了一位先生，”他指了指南嘉，“他在这方面很有研究，于是特来引荐给皇兄。”
“哦？真有此事？”高洋来了兴趣，目光也从皇后的身上移开，盯着南嘉道：“你真有这个本事？”
虽然第一次得见天颜，南嘉却一点也不怯懦，大方地躬身施礼，方才徐徐道：“天地循环皆有迹可循，八卦易理不过天命，虽则复杂，但也都在情理之中，不难推敲，准与不准，皇上您信则有，不信则无。”
高演自信地瞅着南嘉，高洋将信将疑，转头瞅了瞅皇后，皇后也是一副好奇的模样，只道：“就让他试一试吧。”
高洋对自己的皇后向来很爱护，说的话多半也是听的，见皇后都答应了，便也松了口：“那就说说太子吧，替他测上一测。”
南嘉低头寻思了片刻：“太子乃国之栋梁，亦是国之储君，关乎国脉……”说到此处便顿住了，看着高坐在殿上的高洋询问道：“皇上是要在下说真话还是假话？”
“当然是真话，先生只管说便是。”高洋肯定着，尽管对朝堂上的事如何不在意，但对于太子的未来，他还是很关心的。
南嘉得了吩咐，也就再无顾及：“太子本是天之骄子，属皇位正统继承人，天命所佑，然太子字正道，虽取‘人间正道是沧桑’之意，但正之一字乃是一止，恐难继承大统。”
一席话惊了四座，高演也不知他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看着他隐隐有些担忧。皇后显然是相信了，眉宇间隐隐有着忧虑之色，她虽有两个儿子，但是幼子尚且还小，唯独这个大儿子才是她的希望，对其教育亦是尽心尽力，若是言中，她无法想象自己今后的日子。
一直未说话的高洋看着殿下的南嘉一直没有说话，眸子暗了暗讳莫如深，不知在想些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