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些,慕思语深深呼了一口气,再轻轻吐出后,才再次开口道:“我今天出去打热水的时候,接到我一个朋友的电话,他帮外婆在市里找好了医院。让我亲自过去提前安排一下,为明天外婆转移过去办好手续。时间太赶,要不然我也不会连热水都是让我朋友提回去了。太匆忙,没来得及跟他解释清楚,只是让他告诉你们我有事。现在我打电话回来,就是为了跟你们讲清楚,不让你们担心。放心好了,手续都弄好了。明天等我回去接外婆过来。今儿太晚了我就不回去了。外婆现在情况怎么样?”
那边的慕四恢复了如常的语气,“你出去的那会醒着,进了一点流食,吃过药,又睡过去了。没事。”
慕思语在想着要说些什么的时候才想起来,不知道刘纪风和杨芸走了没,就问道:“我朋友他们走了吗?”
“嗯,在你外婆睡着之后,他们就离开了。说是有空再来看。既然明天你外婆转移到市里,你跟他们说一声吧。到时候,他们来了找不到人就不好了。”
“嗯,我会跟他们说的。”
那边没再说话,慕思语也不知要说些什么。沉默了一会,电话那头再次传来慕四的声音,“既然没事了,我就挂了。”
“嗯,好。”
挂掉电话,慕思语一直紧绷的心才有所缓和。
她怕说漏嘴,让他们知道她现在的状况,增加家里的负担,让原本就压抑沉重的气氛变得更加糟糕。
她并不擅长跟她的家人说谎。记得大二那年的寒假她没有回家过年,说服她父母的理由是,她在学校那边有一份兼职,她想挣点钱也顺便省了回家的车费。而且假期并不长,她离家又远,她就不回家过年了。
好说歹说,终于让她的父母同意了。不过相应的是,她要不时地给家里报平安。
事实上,那时的她正拿着着从医院拿回的化验单呆呆看了许久,一番思虑之后,才决定瞒着她家人留在这边动手术。
她的双腋下不知什么时候起,开始有硬块在在那。起先她只是以为夏天炎热,被蚊虫叮咬起疹子了,也就没在意。可是,随着时间的越发长,那东西没有消失,而是越发肿大。她才察觉到了不对劲,到医院一查,才知道她患上了腋下淋巴结肿大。
可那时候,她手头并没有那么多的钱,就让医生简单开了些药回来先吃着。
但那些药并没有效果,腋下的淋巴结越发大起来。逼不得已,她再次到医院检查,得出的结果是,她现在这样的情况必须要动手术。
而且学校就要放假了,她手术之后有时间休养恢复。
她之所以选择在这动手术,一方面是怕她的家人过于担心,另一方面是手术费不能再让她父母操心。
她上大学并不容易,她家可以用一贫如洗来形容。大一的学费是东拼西凑才够,生活费更是少得可怜。她的父母也想多给她一些,可是能拿出来已经全拿出来,能借的也全都借光了。在她去学校前,她父母就千叮万嘱,没有生活费了一定要跟家里说。不管再怎么困难,也不能让她饿了肚子。
那些钱,除去要交的学费和车费,剩下的并不多。到了学校她还要买一些生活必需品。尽管她已经挑那些最便宜的买,可最后还是只剩下了三百块钱。
看着手里仅剩的三百块,她知道这些钱在这物价这么高的城市来说,买不了什么。作为她在学校的饭钱,也顶不到两个月。
想起离家前父母满是酸楚,却又一脸坚毅的叮嘱。她知道即使他们没吃没喝,也会把省出来钱给她。
但她不想,所以她就根据学校里的信息栏,不停地地找兼职。努力了一个星期后,她找到了一份每天晚上两个小时的家教和一份周末饭店的服务员。
在大一的整个学期里,她除了上课就是不停地兼职。这让她有了生活费,还剩了些余钱。
她用那些钱买了一个便宜的笔记本。之后她就用上课和兼职之外的时间在网上连载小说。刚开始成绩并不好,但她没有放弃,持续到大二的下半个学期,她才有所成绩。渐渐有了些收益。之后她就辞去了那些兼职,专注到写小说上。
前前后后下来除去生活费,她有了些钱。虽然不多,但对她来说已经很好了。因为她再也没有跟父母要过钱。对此跟她父母的说辞是,学校有资助,让他们不用担心。其实,她开始的时候有申请过贫困生救助,但结果就是轮不到她。因为她没有什么关系,而得到资助的那些人当中有几个家里有关系,剩余的那一两个也是跟那几人关系好的。他们拿到那些钱,就当是额外的零花钱大手大脚花了。
虽然因这事,她曾愤怒过。但她又能怎么样。大学就是一个现实的小社会,世态炎凉。
她再也没奢望过类似的事。老老实实兼职。
除了她自己存下来的这些钱,还有她父母零零散散寄给她的些钱。加起来根本不够手术费。犹豫许久,她才跟杨芸开口借。杨芸很信任她,只当她在学校没钱用了,才迫不得已找她借。她了解慕思语,不到不得已她是不会开这个口的,即使她们的关系再好。所以二话不说就把钱借给她了。对于杨芸的不寻根究底,她很是感激。
等她凑够了手术费,学校里已经没有几个人因放假。而她所在的班级,也就她一个人留校而已。
在手术前,她给家里打了电话。只是跟父母唠唠家常。
手术那天,她自己一个人走进手术室,躺在手术台上,等着医生进来。
那刻,她突然觉得自己很孤独。
手术过程中,因只是局麻,她很清醒。所以她能很清晰地感受到那撕裂的剧痛。她赶紧跟医生说到,有些地方还没有麻醉,希望他们能做些什么。
可那两个医生像是根本没有听到一样,继续手术。她清楚感受他们的冷漠,所以她没有再出声。就那样直挺挺躺在那,默默承受着那剧痛。
手术结束,那两个医生就出去了。进来一个护士,看不过眼,过来帮她把衣服套上穿好,扶她下来,叮嘱她小心些。
她忙笑着说谢谢。那个护士也许不知道,她的举动,对当时的她来说是多么大的宽慰。
在受尽了手术中的冷待之后,她已经有些麻木。所以她感激她没有让自己冷了心,看到了人性还有美好的一面。
至于,那两医生为什么这么对她。她想她是知道了缘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