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老管家便早早来无竹阁侯着,等着张小奇去演武厅。
对此,张小奇没有半点不满,反而要与老管家寒暄个半天,几乎每一日,都要上演“公子三请老管家上车,老管家三拒也”的戏码,仿佛这也成为了一个规矩,不管是不是酸腐无趣,却是每日都必得遵守执行的。
这几日阿呆经张小奇上次的戏弄,去花满楼的次数少了许多。倒不是张小奇的话真的起了几分作用,听闻是柳媚儿最近越发的俏艳了,张湛然在国子监好事不断,先是破格入了崇志堂,五月初的学业测试里,崇志堂三百三十五人中,得了前十,彻底扬了名,让原来那些心存不满的举子秀才纷纷闭了嘴。
有人京城春风得意,自然有人在兆野痴笑傻乐。所谓的爱情讲述的“因为你快乐所以我快乐”的道理大抵如此,有人欢喜,有人愁。阿呆最近就很忧愁,他的心底很苦,如果是酒,绝对是天下最苦的酒。
每每他在桥畔凝望,阁楼里的伊人一颦一笑,阿呆觉得很开心,又觉得很难过。
因为你快乐所以我快乐。
因为你快乐所以我痛苦。
你笑了,我便可以开心好几年。
你笑了,我也心如刀割。
因为这笑不属于我,即便是哭泣,也不是我的。我只是个旁观者,我连安慰祝贺你的资格都没有。
阿呆心底经受着经过无数日的纠结折磨后,他终于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从此,桥畔间少了位痴情的骚年,多了位修炼的书童。
张小奇看着马车里沉默的阿呆,自己这位呆书童,此刻眉宇间竟隐隐有了几分成熟沧桑的味道,又似乎在掩盖因暗暗萌芽,但无疾而终,最后胎死腹中的初恋给自己造成的伤痛。虽然张小奇一向喜欢在别人的伤口上再撒把盐,不过看着阿呆,他终究还是打消了自己这个恶趣味的打算,马车在异常的沉闷中驶进。
......
......
“公子,今日开始你就修行我给你的这本功法,你先看看吧。”
一进演武厅,雍先生便通知张小奇今日不用击打木桩了,给了一本叫做《阿鼻刀经》的刀法。
自当日特训开始,已过了半月有余,那列在校场的铁木桩本还有几十根,不过今天却不叫张小奇练了,反而拿了本功法给张小奇,立刻让张小奇心生警惕,表面却恭敬的接了。
“这是怎么回事,居然好心给我刀法让我修炼,只怕是见这半月我还好好的,想通过击打铁木桩让我耗血内伤的阴谋没有得逞,便又使了什么别的什么毒计,哼,我倒要看看是什么功法。”
“阿鼻”乃是被苍穹抛弃之人的归所,注定承受永恒的黑暗煎熬。光听闻名字就让人感到不寒而栗,张小奇皱了皱眉,翻了开来。
一看,却入了谜,整整看了一个上午才回过神来,不由感叹了一句,“好刀法!”
依书上所言,《阿鼻刀经》又名《阿鼻道刀经》,一共有三式。
第一式,刀山血海。
第二式,无间轮回。
第三式,碧落黄泉。
它的每一刀都求千钧之力,练刀时,心怀愤恨,斩尽一切,杀尽一切,灭尽一切!
这是一套纯粹杀人的刀法,和张小奇平日修炼的小周天二十四天罡,龙象伏魔经不同,是纯粹的搏杀之术,它创造出来的目的只有一个,那便是杀人。
偏偏这么一套讲究杀人到极致的刀法还很符合张小奇的胃口,因为它的理念与龙象伏魔经的“与天斗,与地斗,与魔斗”竟有异曲同工之妙,如同姊妹篇一样嵌合,这反倒让张小奇生出更多的疑虑,这位雍先生是绝不会这么好心送上一本没有任何问题的功法的,而且这么合他的节拍,如同是他的知心姐姐,更是让人怀疑。
雍先生坐在一旁,悠闲的品他的“一江寒”,看着张小奇踌躇的模样,心中却在冷笑,“这部刀法无论你怎么看都看不出问题,因为它本来就是一部没有任何问题的刀法,而且还是一部最好的杀人刀法,最适合你不过了。
不过这是一部不完整的刀法,你永远都无法练会。更重要的是,这部刀法要求所练之人倾注全部的愤恨,要不了多久你就会丧失理智,变得疯魔,到时候别说参加什么弱冠之试,只怕连条活路都没有,哼哼...”
雍先生的心底恶毒的算计着,如同白日里的一条毒蛇,让人不寒而栗。
看了半天确实没有发现任何问题的张小奇压住疑惑,熟记书中第一刀,又静心端想,回想在府邸种种:母亲的生死,父亲的冷漠,王夫人的阴险.....只感觉心中有无尽的恨意,有无尽的杀意,有一种强烈的握刀杀人的冲动,他猛的睁眼,一跃而起!
握住身旁的一把刀,似是感受到握刀人身上传来的愤恨杀意,刀身被震的嗡嗡作响。张小奇持刀一竖,突然拧身,大小腿螺旋收紧,全身皮筋肉如钢丝绞一般捆扎扭曲在一起,偏又头颈端的中正,古怪到了极点。
张小奇感到痛,全身无边的痛,他的心中充满了恨,这股痛意并未减少心中的恨意,反而越发的强烈,强烈的他想让整个世间与他同归于尽,化为一片刀山血海。
“阿鼻道.刀山血海!”张小奇怒吼一声,他的双眼血红,猛的一提刀,施展出了阿鼻刀的第一式。
空中闪过一道白光,一瞬即逝,如美丽的蝴蝶,惊艳到了极致。光自脚底缭绕而起,顷刻之间就缠绕周遭,如同一道电蟒围绕在他的身旁,又好似身处狂风暴雨的中央,随即张小奇迈步向前,朝着身前那一排木桩砍了出去。
刷刷刷刷!
一道刀光如蛟龙如海,掀起惊天巨浪。武校场顿时烟尘滚滚,浓烈到肉眼无法看清楚发生了何事。待到尘埃渐消,立于张小奇身前的数根木桩皆数化为了两半,地面显出一道深深的刀痕。张小奇手中的那柄刀,刀身居然扭曲成了一坨废铁,一刀施展完毕,他整个人似无法再站立,一下子瘫倒在地。
在一旁悠哉品茶的雍先生因为那一刀,一个哆嗦,将手中的茶杯摔在了地上,茶渍溅在了裤脚边上也毫未察觉。
太可怕了!
这样充满杀意与恨意的一刀,他自问若是换了自己,只怕也挡不住这一刀,连逃都无法逃走,只怕会变成一只鸡。
一只任人宰割的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