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陡然一松,显得弥漫而自由。
叶子期抬起头,嘴角一抹血迹,整个人好似大战了一场,虚弱的紧。看起来早已没有刚才那番神采奕奕,呼吸却还是均匀的,显示出他深厚的修为,他的神情还是那般从容自若,却少了几分凌厉之气,一瞬之间,仿佛成为了另一个人。
张翦再次低哼了一声,盯着案桌上的雪娇,突然暴跳如雷的喝道:“宏图霸业?徐王联合你雪国神殿,是要造反吗?”
大周与周边诸国的关系一直不那么友好,强夺的四州对它们而言,是根刺,夜夜都痛的刺。尤其是王朝东边徐王的封地便是占的雪国的国土,说雪国人对徐王恨之入骨也不为过。如今两个本该相互仇恨的人却突然间成了朋友,还是亲密无间的朋友,这样的诡异,是个瞎子都会感到其中藏有猫腻。
“张营州这是说的哪里话,徐王替皇帝镇守边陲,更是耗尽心力维护东疆的安稳。雪国与大周早已不曾势同水火,如今边境之上互通有无,百姓安居乐业。神殿与王爷的来往也是促使为了两国的友好,怎会有谋叛之举,谁不知徐王乃雪国人肉中刺,他们是万死都不愿与徐王站在一起的。”
“我们来的目的也很简单,就是纯粹的来看望张营州。如今张营州安好,我们也可以放心告辞了。”说完,徐王的特使便与叶子期离开了书房,干净利落,说走就走,完全让人看不透他真正的意图。
不出半刻,府邸门外便响起了车马声。车夫扬了下鞭子,车轮滚动在街道的青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直奔城门而去。居然真的就离开了,彻彻底底。
“望先生,我们真的就这么走了么?”马车上叶子期有些疑惑的问道,即便是被神殿老家伙赞叹“心智通透”,也确倒是有些没有看懂这位徐王特使,望先生的意图。
望先生笑了笑,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反倒说道:“我们做任何事都会有一个目标。然目标是一回事,如何做又是另一回事,因时因地总会有些情况在不断的变化。”
“如果说我们的目标是试探张营州的虚实,那么就今日而言,已经达到,当然要走。”
望先生盯了叶子期一言,“他已经表明了他的态度。”说完,便不再言语,闭眼养神,却有一丝细缝偷瞄了下叶子期的反应。
话已尽于此,如果这个自负的年轻人还不明悟,那就一辈子躲在神殿里,钻研经典去吧,人世对他而言实在太过危险。
叶子期略一思索,便已明悟。他是何等聪慧之人,一点就透。这位张营州虽对他大声呵斥,他们离开时也未做任何挽留;可那雪娇也未归还给他们,亦未义正言辞拒绝他们。这番耐人寻味的做派已经透露出两点蛛丝马迹。
第一是拒绝。呵斥便是拒绝,至少说明张营州不会在目前与徐王为伍,对方在眼下的时机不会表明自己的立场。
第二是默认。雪娇的不归还,便表示了对方的默认,默认了徐王的举动。
拒绝王爷的好意,却又默许了王爷的举动,如同情人间的欲拒还迎,充满了暧昧。你可以说他是袖手旁观,也可判断是明哲保身,更可说是望风观望。
念及此,叶子期不由叹了句,“果然是老谋深算。”望先生听到他的感叹,已经明了叶子期懂了自己的意思,便翻了个身打起盹来。
叶子期眉头蹙了蹙,望了望身旁这位特使望先生,似乎已经明白为何修为算不得惊艳的他,能被徐王奉为上宾,成为第一谋士。对人情世态的巧妙把握,对政治的敏感体验,以及随机应变的决然,这样的人就如黑暗里的明珠,无法不让人重视,无法不被人重视。
他却没有感到什么诅丧,反而更加有信心。因为这些他终将获得,而且他还很年轻,还很聪明。修为似在这番心境之下有所增进,之前修炼功法堵在心头的疑惑,像挡在溪流里的泥沙,一下子被冲刷掉,他整个人的神情再次一变,如皑皑雪山,渐渐变得厚重了起来。
......
张小奇安安稳稳的躺在自己的大床上,外面发生何事与他无关。
一生错过多少事,就像昨夜下了一场雨,而伊还在睡梦中。
这一躺就足足躺了半个月,因为皮膜伤的太过厉害,如同千疮百孔的铠甲,只差一点就完全撕裂。这样的情况换作其他人,除非有一个宗师级别的高手出手为其疗伤,否则有幸活下来也只会变成一个废人,此生再也不能修行。
因为如果要彻底恢复,必须需要多于自身几倍的气血进行滋养,并且不能间断,除若有雪娇这般的世间神药,否则回天乏术。
张小奇自是不担心这一点,若有人此刻可以进入他的体内,必会瞎了双眼。因为他体内的气血太过充沛,皮膜好似泡在了酒缸里,被重新熬制,快速般的恢复,新生,简直不敢让人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
这半月,虽无法动弹,张小奇却在反复琢磨那招“刀山血海”,想起那日自己失控的情绪和恐怖的威力,他已经大概明白了这刀法的弊端。
那就是长此以往,会把一个好端端的人变成一个失心疯,一个只知道杀人的狂魔!
就算你抵得住诱惑,身体也吃不消,伤人先伤己,刀法越是浓烈,自身伤痛便越重。
凭直觉张小奇便感觉能创造出这么疯狂刀法的人一定是一个天才,一个百年前,百年后都不会出的天才。因为这实在太疯狂,太过极致,只有天才才能创出这么极致的刀法。
因为天才本就是个极端。
夜。
明月高悬苍空,既普照着一切,又遮挡着一切。张小奇便在月光下练习拳脚。
躺了足足半个多月,张小奇伤痛尽去,精力尤甚以往,皮膜的坚韧度经过恢复后再次厚实了不少,如一张弓,如果曾经的皮膜只是张能拉六十斤弓的话,那现在就是一张可以拉八十斤的弓。
拳脚练习的差不多了,张小奇深吸了一口气,看了看插在地上的一柄刀。
他凝神定气,待心中情绪酝酿的差不多时,突然暴喝一声,嘴巴张的尤其的大,只是这一声却是无声无息,好似声音被这黑夜的静谧给悄悄吞噬了。
如今是宁夜,又是在府邸里,张小奇自然不能大吼大叫。情绪的发泄有时候并不一定就要出声,真正发泄的是心中那口气。这口气发泄出来便如猛虎下山,势不可挡。张小奇一把握住地上的刀,全身肌肉像绞丝一样狠狠扭了起来,刀身止不住的颤抖。
他竟要再次修炼“刀山血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