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啪啪!”
船舷上响起了一阵掌声,赵谦面带笑意的看着张小奇,一点也看不到生气的模样。好似自己的小舟被人捣毁是件多么微不足道的事情,只是这样的笑容多了几分高高再上,有点戏谑的感觉。
“年轻人,你很不错!”赵谦再次赞叹道,这是他第三次赞叹张小奇。“刚才背后那一刀,悄无声息,防不胜防,竟然让我都未曾察觉,那般拼命的模样让我觉得你很像一个人。”
听到这里,张小奇脸上居然有几分害羞,被人夸赞总是件好事,被对手夸赞更是难得。“不知先生说的是谁?”
“卡兰山的刀皇纳兰无惧!”
闻言张小奇一惊,没成想居然将自己与这等传说中的人物相提并论。
中原世界信奉苍穹,然苍穹真义为何,却是争论不休。大体说来却是以佛道儒三家为主,如今便以五大圣地最为鼎盛:大周大离学院,西方摩陀帝国那耶伽寺,大梁剑阁,东方雪国神殿,北方图里王朝卡兰山。
有歌谣传曰:
中原哪里最厉害,
一定要到圣地来。
若问圣地是什么,
一间学院一座庙,
一处剑池一抹山,
外搭一方神棍殿。
卡兰山是图里的圣山,亦是世间学刀之人的圣地,因为那里住了位皇者,刀中的皇者,刀皇纳兰无惧。
赵谦继续说道,“我自然不是随口胡说,许是十年前的样子,我无意间去了大粱一次,居然天赐神缘,在远处得以窥见纳兰无惧与剑圣西门决斗,虽隔得如此之远,我依然能够感受得到那一刀的凌厉与决绝。那一刀的风情,也许我这一辈子都无法忘记。”
赵谦好似陷入了往事的回忆里,张小奇等人却不敢妄动,开玩笑,宗师高手岂是那么容易被偷袭的。这固然是一方面的原因,另一方面,张小奇也想听听这桩秘闻。十年前,天下皆知,刀皇纳兰闯上剑阁直逼剑圣西门决斗,却无人知晓最终胜负。听闻赵谦居然在远处看见,张小奇也不得心痒问了一句,“不知到底是哪位胜了?”
听到这个提问,赵谦笑着的脸抽了一下,“纳兰无惧刚一拔刀,我便被刀气震晕了,等我醒来,一切都已结束了。”
“额,是吗?”张小奇叹了口气。似也感到很遗憾,可就在他叹气的同时,他手上的刀已经再次举了起来,一个箭步已经冲了出去,完全让人意想不到本来还在听故事的他下一刻居然做出如此骇人的动作。
张小奇固然在听故事,可亦在做准备,在等待时机。他要让对方完全沉侵在过去的回忆里,然后让对方也认为自己已经同样沉侵在这个故事中时,突然暴起杀人!
这一个箭步,就好似被投石机抛射而出,力道大道了极点。甲板上每踩下一步便留下一个深深的脚印,好似踩在泥田里,若仔细看下去,便会发现越往后,脚印的深浅相差便越大,他就像一头发怒的巨象冲击了过来,要踏平眼前的一切,毁灭掉眼前的一切。
可惜张小奇失算了,宗师高手,气血到了内脏,耳力,灵敏度,感知度都会大大提高。即便张小奇再快,也快不过感觉,面对着张小奇的这绝杀一击,赵谦又笑了,“张公子,我不得不承认你有些战斗的天赋,不过我也要告诉你,在绝对的实力悬殊面前,一切的阴谋小花招都只会显得可笑!”
张小奇在听到他这番话后,身体却没有任何停止下来的迹象,反而更加的快了。此时已经无路可退,必须精进勇猛,一路高歌,方才有必死的绝境中有一丝生还的可能。
他大喝一声,一刀刺了出去,赵谦笑了笑,依旧是那番笑容满面,带着戏
谑的表情,心底叹了句,“这番决绝不要命的样子,太像那一刀了,可惜了。让我都动了收徒弟的心思了,可惜了啊,张公子,下辈子投个好胎吧。”
赵谦伸出了两根手指,“啪”的一下子夹在刺来的刀身之上,像两根铁钳死死夹住一条泥鳅,半分动弹不得。他笑了一下,准备一下子将这柄钢刀折成两段,可突然,他的脸上出现了一丝疑惑的神情,感到对方拥有的力量竟是与他相差无几,他的手晃动起来,竟似再也无法控制住手中这柄钢刀。
“滋滋滋!”
忽听得一声火花声冒出,只看到钢刀居然刺溜一下从手指间滑过,这一瞬间发生的太快太急,手指与钢刀间发生剧烈的摩擦,火花四溅。赵谦感到指间烫的吓人,紧接着便是一阵剧痛袭来。他急忙放手,钢刀如一条游龙轰的一下刺过。没有料到居然无法制钳住钢刀,赵谦的身体出现了一瞬间的恍惚。恍惚的一瞬间钢刀擦破他的肩头,然后刺破皮肤,让他的肩旁立刻开出一朵血红的花。
赵谦收敛了笑容,真真正正的看了张小奇一眼。这是他第一次正视张小奇,断没有料到此人居然拥有与宗师修为相差无几的力量,以至于刚才他大意之下受了些伤。如果说之前在他的眼中,张小奇只是个有些好看的小兽;那现在,他承认这只小兽的嘴里已经长了獠牙,不小心便会被咬伤。
不过,也就仅此而已,还只是只小兽罢了。
若是张小奇知晓他心中的想法,只怕会当场破口大骂,“你才是小兽,你全家都是小兽!”
有些富人子弟,文人雅士,都有好相公的癖好,小兽与小受同音,这样说人都是极损的。
赵谦脸色变得有些阴沉,“很好,没想到你居然天赋异禀,难怪不得大小姐这么想要除掉你。若再给你几年时间,只怕我也不是你的对手了,不过嘛,将天才扼杀在摇篮懵懂时一向是我的爱好,嘿嘿...”
张小奇笑了一下,“有什么样奇葩的主子便有怎样变态的狗,古人诚不欺我也!”古人自然是没说过这句话的,只是在这个时节说上这样一句话,搬出古人似乎可以更加佐证这个说法。
“你说什么,小畜生?”赵谦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不好看,似乎是触及到他心底的底线。
“老畜生你骂谁呢?”张小奇问了一句。
“老畜生骂你!”赵谦恶狠狠的接了一句,随即才醒悟过来自己上了当,知道自己此番在语言上被对方占尽了便宜,他终于变得怒不可挡,“你是找死!”
他整个人动了起来,如一股风,双手化掌成爪,直探向张小奇的咽喉。落在张小奇的眼里,只感到天地似乎都已变得狭小,只剩下眼前这一双利爪。天地再无可去之处,天下再无可躲之处,这便是此刻最真实的感受,四周好似有一张网架了起来,让自己完全动弹不得,完全被束缚住了。
“不好,这是畏!”
远处的姜茂一眼便看了出来,大叫道。同时,整个人已经冲了出去,雍三和阿呆也立刻围了过去。此刻之下,必须给张小奇一定的时间,才有可能挣脱出去。
赵谦看了一眼,心中有些厌烦有人打搅自己的好事,大吼一声“给我滚开!”从他的身前爆发出一道巨大的气浪,划得甲板上的木板立刻化成了两半。
“波浪斩!”
赵谦看也不看,直奔张小奇而来。张小奇欲拔刀挣脱,可那一掌一爪已经探到了身前来,他急忙双手护头,身子蜷成一圈,肌肉绷紧到了极致,就这么拱了上去。
“象顶千斤!”
“轰!”
如同一道汹涌异常的海潮猛烈撞击在礁石上,一下子将礁石撞得四分五裂。张小奇整个人如只被踢起的马球抛物线升起,重重的摔落在地,甲板被砸出个深坑,张小奇掉落在船舱里,他勉强的翻了个身,一口血吐在了地上。
虽然张小奇如今自身力量达到七百多斤,堪比一位祭骨后期高手的力量,他也自认若与宗师高手一击,应该输的还不至于太无招架之力。可刚才一击之下,他才真真切切的感受到,宗师高手的可怕。
他的力量虽够,但气血不贯骨脏,力量便是散的。打在人的身上,力量便四散开来;不像宗师高手,拳力通透,直达腑脏,像把刀,像根钉子,狠狠的捅进来。若不是他的力量比之其他人大了不少,将这恐怖的拳力抵挡化解了许多,否则绝不是吐一口血那么简单。
他努力撑了撑,准备爬起来,突然洞口突然一黑,无数的尘灰猛然下坠。张小奇顾不得其他,急忙像个滚球样滚开,刚刚摔下的地方顿时被踩出一个深深的脚印,旁边的血迹被尘灰盖住,像口脏痰。
赵谦哼了一声,“小畜生,力量倒不小,居然接了老夫一掌还没死,我倒要看你接的住几下。”
张小奇咬着牙站了起来,惨淡的笑道,“不死不死就不死,气死你个老变态!”
赵谦眉头青筋暴突,“找死!”
船舱之下,顿时响动之声此起彼伏,船身不停的晃动,像个醉醺醺的大汉,东倒西斜。激起四周平静的江面粼粼的动,惹来一群好奇的鱼儿围着打转。
甲板之上。
姜茂见这波浪斩直冲自己而来,急忙侧身躲开,但依然来不及完全避过波浪斩的威势,他立刻使出全力抵挡,只听得噗的一声,姜茂一口鲜血喷出,整个人被卷在了空中,像个断线的风筝往下掉,阿呆急忙疾驰过去,抱住姜茂的身体。
轰的一声,一声巨响,甲板上再次爆开一个大洞,张小奇整个人被扔了出来,他的左手从肩头之上不停的留着血,顺着肩膀,手臂,只流向手心。他拿着刀的右手紧紧护住左臂似是受了极重的伤。
“茂哥!”张小奇大吼一声,看见倒在一旁不醒人事的姜茂,张小奇双眼已然带了血色,他恶狠狠的盯向赵谦,看起来似是可以吃人。
赵谦笑了,他的笑容在风声里是如此的渗人,“那位是小营国公的公子吧,可惜,跟了你,做了个冤死鬼,你放心,我马上就让你和他一样,舒舒服服的躺在床上一辈子。”说话的同时,他整个人已经往前冲了出去。
“公子小心!”
雍三见状大吼一声,冲上前去,使出自己的看家本领“燕子十三刀”,身形如燕,灵活轻巧的同时,又不失技巧,他深知此刻必须全力以赴,不可再藏着掖着,既然抱上了张小奇这颗大腿,便只能荣辱与共。
赵谦瞧了一眼,点评道,“刀法是好刀法,可惜技巧有余,力量不足,这样的刀法也想留住我,简直是笑话,给我死开!”他直接轰出一拳,这一拳犹如大海奔腾,将雍三连人带刀轰击到船舷之上,生死不知。
赵谦嘿嘿笑了起来,看着怒视着自己的张小奇,“怎么样,看到自己身边的人这副惨样,自己却无能为力,是不是很恨,很痛?这就叫以卵击石,这就是不安分的下场!我给你个机会好了,你现在求我,叫我三声爷爷,我待会可以让你舒服一点。不然,我就把你的手脚骨头一节一节慢慢的捏碎,我想你这俊俏的模样叫起来一定很好听!”
“好啊,不如你先叫我几声爷爷让我怎么学学怎么叫好了,保证叫你满意。”张小奇脸上满是愤怒,说的话却平静的很,听起来说不出的心悸。
“给我死!”赵谦怒吼一声,双爪一探,只刺向张小奇的咽喉。
“拼了!”张小奇咬了咬牙
看到赵谦冲了过来,张小奇却突然闭了眼,好似已经接受了眼前的困境,赵谦嘿嘿一笑,心底想到,“小子,我不会给你一个痛快的,我会按刚才说说的,先让你叫我爷爷,然后再慢慢折磨你!”
就在赵谦冲杀到眼前时,突然张小奇睁开了眼睛,猛然间提刀一握,一竖,全身一绞。顷刻之间从他的身上爆发出一股无尽的杀意,无尽的恨意,这股杀意让疯狂的赵谦心头一下子没来由的胆寒起来,好似一下子置身于尸山血海之中。赵谦大骇,急忙后退,但已经来不及,一道刀光自张小奇脚下升腾而起,好似一道霹雳从地上劈出。
“阿鼻道.刀山血海!”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响彻天际,与叫声同时响起的,还有一只在空中飞舞的手臂。手臂上的手还是一只爪子的形状,像蝴蝶般飘舞在空中,不知要抓向什么。
“你!”
赵谦惊恐的望向张小奇,似看着一尊杀神走向自己。他恐惧的看着张小奇,“你怎么会这套刀法,你...你迟早要杀尽天下人,你...该死啊....该死....”
“鼓噪!”张小奇冷冷的说道,又一刀劈了出去,船甲的木板立刻遭到毁灭性的打击,直接打成了碎片。
赵谦惊慌四处的逃着,早已没有一位宗师高手的风范,他的断臂处汹涌的喷出鲜血,滴在船板上,浓稠的,好像八月兆野的姑娘们用桂花瓣捣成的汁液。他的脸色因为失血过多越来越苍白,他用尽全力使出一招“波浪斩”被张小奇一刀像砍西瓜般破得干干净净,他的胸膛之上立刻多出一道吓人的刀疤。
“这一刀,是你还茂哥的!”
“这一刀,是你还雍三的!”
“这一刀,是你嘴贱自找的!”
“这一刀,是我出气乱砍的!”
“这一刀,就是我想砍你!”
“这一刀,我还没想好!”
.......
不知砍了多少刀,这场从清晨激战到落日的战斗,可怜的宗师高手,高傲的荆人赵谦,像块屠夫宰割的猪肉,除了头因为这位贵公子希望看到对方被虐的可怜表情而保存完好以外,其他地方已经被砍成了堪比浆糊般的模样。船板上血肉横飞,血渍满地,船上空盘旋着几只老鹰,不停的叫着,却不敢下来。
太阳慢慢要落下去了,在这落幕的一刻,天际生出极灿烂的光辉,照映在张小奇满是血色的脸上。一阵风吹来,他忽然笑了,笑容是那样纯真自然,看着手中成了棉花样的废铁,不由自主的说道:“真他妈的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