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血,万物之本源也。
生命的原物质产生的能量就是气。
中原世界信奉苍穹,坚信人秉承先天苍穹之气,降于胎盘,得后天父母之血孕育,方成万物之灵。
炼气,也成为中原世界普遍的修行法门。
经过漫长的岁月,人们不停的钻研,探索,终于整理出一套修行的大概境界出来。
修行,首修肉身。气达皮,肉,膜,骨,脏,髓,最终气血旺盛,浓烈到极点时,可冲击天门脑海,最终气贯天地,叩开苍穹的大门,方可真正踏上修行一途。
修道漫漫,肉身境仅为第一步,但这第一步亦是艰难无比,根据气至表里不同,可分为六重境界。
气至皮肉者,称养身境,此为第一重。
养身乃是练这身臭皮囊,使得自身肌肉壮实强壮,精力充沛。
气至筋条者,称练力境,此为第二重。
练力则是练筋,人说一个人有力气,力气,则是说力量练到了筋上,力量修到了第二重,在大周都可得一个“勇士”的称号。
气至表膜者,称抗膜境,此为第三重。
抗膜境,全身练成一块大铜皮,抗击力强。
气至骨骼者,称祭骨境,此为第四重。
力至骨骼,穿透力十足,堪称移动的钢铁城堡。
气至内脏者,称內壮境,此为第五重。
通过引动气息,可将自身气血传至他人体内,攻击对方精神。
气至骨髓者,称神勇境,此为第六重。
身体一动,身体力由骨髓内部引动。
肉身六重:一层养身,二重练力,三重抗膜,四重祭骨,五重內壮,六重神勇。
一般来讲,肉身修行一到四重,“养身,练力,抗膜,祭骨”,只是使气流通达全身,强身健体,但到了第五重“內壮”境界,就脱胎换骨,可以气功爆发,外放,隔空伤人。
五重內壮,才是真正的高手。这样的人往往被称为宗师,有开宗立派的资格,世家门阀都会争着请做客卿供奉。
对世间人而言,修行者太过飘渺无依,宗师已然成为大家心中公认的力量代表,这对阿呆而言依然如此,所以此刻,他仰起的头垂下来后分外难看,如同藤架上挂着的一颗硕大苦瓜。
“他虽已年迈,但毕竟是位宗师高手,公子你如何躲得过他的攻击?”沉默片刻后,阿呆问道。
听到这个疑问,张小奇微怔,凝神片刻,静静的说道,“你就当公子我运气比较好吧。”
听了这句话,阿呆想了想,瞬间明悟张小奇的意思,认真回道,“那就是公子运气好。”
一个人,既然有自己坚持的东西;那么,也有自己无法言说的东西。
对于张小奇而言,那抹红色就是他心底必须无法言说的宝藏。这颗新的心脏让他获得重生,并帮助他击退那位老者的攻击,虽现在还没弄清楚它的玄妙,但总还有时间,但在此之前,绝不能让任何人知晓,哪怕是阿呆。
“在没有醒过来之前的梦里,我看到天空出现了无数的箭矢巨石。”张小奇接着说道。
“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那些箭矢巨石就是那个老者的气血力量。如果没有意外,我现在肯定嗝屁了。不过我刚才说了,你家公子运气好,我的身体内涌现出一股更强大的力量。”张小奇平静叙述着自己梦境的一切。
“能击退气血攻击的,也只有气血的力量。”阿呆沉疑说道,阿呆虽然呆,但也只是呆,不是笨。正如张小奇感叹的,也许自己这个呆书童的学识已经远远超过了自己,只是因为书童觉得“思考”这件事情本身太过痛苦,所以很多时候,宁愿人云亦云,自甘呆萌。
“莫非是之前姜太公留在你体内的气血还有残留?”沉默了很久,阿呆缓缓的问道,得出了和那位老者一样的结论。这一次花费的时间很长,显然是经过了慎重的思考。但思考偏又是书童觉得最辛苦的事情,所以连带他的脸色都不好看了。
张小奇没有回答,好似是默认了。但只有张小奇知道,三年前一场诡异的“大病”,自己生生躺了两年,两年里,太公将自身修为尽数传入自己体内,能让自己活下来就已是奇迹,又哪有残留之说。
想到太公,张小奇不由得想起自己的娘亲,想起娘亲,就想起了父亲。
想起他,张小奇的心中不仅有些恼意,“这水怎么不烫了,再加点热水来!”
西山。
兆野城外,往西,丘陵密布,难见高秃的山峰,但层层叠叠,好似扩散的海浪。只是这海浪不是一波一波,却是高低起伏,参差不齐,人行走在其间,竟也如走入丛林,让人慌不择路。所以西面往往罕有人至。
三月的白昼很短,又下了场寒雨,空气更显冷寂。天上的太阳好似被冻住的灯笼,哆嗦着落了下来。自西山缓缓的坠下,光晕蕴照在起伏的山岭,仿佛无边的海洋,顷刻间,霞光万丈,辉煌无比。
一辆马车自霞光中走来,马蹄踏山而上,好似踩在海浪之上;马儿的身影被夕阳无限拉长,显得无比高大,马车披着五彩霞光,如同一道黄金战车。
此刻虽有些凉,马儿嘴里却喘着粗气,显然是经过长久的跋涉。不知是因为丘陵间的浮萍野草,让马儿心生荡漾,还是有什么虫儿跑进了它的鼻子里,它开始摇头晃脑,不停打着响鼻,光亮开始渐渐隐没下去,好似到了一个极点,马儿仰头嘶鸣一声,狠狠咧嘴打了个响鼻,然后舒服的吐了吐舌头,合拢了嘴。
若有人此刻从远处观之,只会震惊的看到,被夕阳拉长身影的马儿,竟好似一匹天马,突然间猛烈长啸,然后将整个大日咬在了嘴里!
驱车的壮汉下车抚了抚马鬓,然后就真的停了下来。
前方有道山门。
山门依山而立,山峰算不上挺拔秀丽,偏偏峰顶还凹了下去,好似一轮弯月,又好似一张大口,将太阳从早到晚吞吐出来,山偏西,日暮落脚,时为西山。
老者从马车上缓步下来,有道童在门口正无聊的数着蚂蚁,偶然瞥见那辆驶来的马车,再偶然看见下车的老人,不由大为惊异,大声呼叫的跑回了山门。仅片刻,山门大开,一中年道人疾步而至,看到老人形若枯槁的面孔,方知老人此番前来绝不是叙叙往事,立刻恭迎了进去,山门被沉重的合上。
“我可能只有三个月可活了。”刚进内室,老者淡淡的说道,好似在说着一件别人的往事。
中年人万没料到老人会说出此话,更没有想过这句话的后果,正在沏茶的右手猛然抖了一下,滚烫的茶水溅了一身,却毫无知觉。
老人淡淡的又将今天发生的事情叙述了一遍,他走到窗口,望着垂暮的夜色,瞧着院子里一株年深日久的芭蕉颓败的枝干,不由有些失神。
“神勇的境界真的那么厉害?”中年人静静听了,半是感叹半是疑问的说道。
“你我皆没到那样的境界,自然无法体会,不过既称神勇,自有无敌之处。”
“老师你虽然被攻击,可又怎知三个月你就会死去?”中年人继续提出自己的疑问。
老者叹了口气,指了指窗外,“因为我就是那株芭蕉”
看着中年人不解的眼神,老者继续解释道,“因为我已经老了。我的生机已经开始衰败,如同这株芭蕉,虽然依然挺拔,但已经开始走下坡路了。唯一能做的就是等死或者突破境界。”
“如果是之前,我自然还有机会,但五脏既伤,机会就已去了大半,就算运气调息,但我未到神勇,恢复气血的度远远赶不上气血衰败的度,还是会死。”
“所以我们要加快速度。”好似下定了决心,老人的语气坚决,用力。
中年人听了此话,神情有些感伤,“自大离覆灭,我须臾一门深受前朝贻害,三十年追杀逃亡,至今,仅剩弟子百余人,不敢授徒,也不敢声张。”
须臾,三十年前,大离王朝,世俗人的耳中,这是一个如雷贯耳的名字。
立派短短数十年,须臾出了二十位內壮境,三位神勇境!
这在世俗的门派里,堪称神话一般,须臾的弟子,被无数的世家门阀请做客卿供奉,他们成为了军队的将领,须臾俨然成为世俗门派的第一门派,飞扬跋扈,不可一世。
大离的覆灭击碎了须臾的美梦,无数的弟子战死在沙场。鉴于须臾可怕的实力,大周采取了坚决毁灭的政策,更在江湖里宣告,凡击杀须臾的弟子,根据修为高低,各有封赏。江湖里各大门派掀起了一场“追杀狂潮”,
须臾如过江之卿,能做的只有不断的战斗和逃避。
大周已然定国三十年,往事如烟,当须臾最后一位掌门须山十年前因重伤而被一名小卒击杀时,这场江湖上声势浩大的追杀渐渐平息,但朝堂的命令依然没有取消,就在大家以为须臾的人都分散天涯,隐姓埋名之时,却没有想到,他们不仅没有忘却自己的身份,反而聚集在了一起。
更没有想到,还有一位宗师境界的高手成为了州牧夫人的供奉,大摇大摆的行走在一州的都会,如若无人。
“直到三年前,老师你成为王夫人的供奉,我们才得以进驻营州,安稳的躲在这西山,但须臾的子弟还是躲在黑暗里的老鼠,无法见光。”
“若要见光,便需要一个身份,一个让我们洗清自己的身份。为了这个身份,为了那位夫人的承诺,我们须臾数十位核心弟子成为了大公子的影卫,从三年前至今,他们不断的牺牲,如今连老师你都要为此而牺牲,我现在很疑惑,不知道我们这一切做的值不值得。”中年人的神情满是困惑悲伤,好似一个懵懂无知的孩童。
老者沉默了很长时间,望向窗外的黑夜,说道:“光明降临于人世间时,必将经历其间无数黑暗。若要穿过黑暗,须经历无数痛苦和牺牲,但若因此而放弃,那之前所有的痛苦和牺牲都将变得毫无意义。”
这一次,中年人听懂了老者的话,神情渐复清明,拱手说道:“不知要多快?”
望着越来越漆黑的夜,老者继续用坚决的语气说道:“越快越好!”
那一夜,内室的烛光在摇曳的晚风里,忽明忽暗,支撑了一个整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