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多的是死后无人送终的人,就像宜安区荷花池底下的那些,还有为了猎杀妖兽反被妖兽猎杀的武者,当然还有更多因为饥饿或者寒冷死在小巷和街头的流浪者。
木凡不知道老头最终会怎样死,死在哪里,但却可以确定,只要他死在这个屋内,木凡不介意再抬棺一次,不是因为佛道里所说的为自己积下阴德,而是觉得死人为大,好心送人最后一程只不过需要出些苦力,却能让人在黄泉路上走的安稳。
老头算不上强势的介入木凡的生活,只不过在当天晚上引起了微不足道的涟漪而已,改变的只有饭桌上多了一双筷子一个碗,还有可能就是老头自己的人生,对木凡来说,这样的变化几乎可以忽略,因为不管是出于对自己的屁股着想,还是为了被关押着的吴德,他都得努力抄写《九脉心经》,并熟记在心。
像伍老古董这样一个性格阴沉,让人琢磨不透的人,木凡相信他在惩罚人的时候肯定是说到做到,因为那貌似就是他人生唯一的乐趣。
不过伍老古董也不是完全不近人情的怪物,或许是考虑到木凡有伤在身,加上还要抄写晦涩难明、用上一衍世文字书写的《九脉心经》,接下来的三天时间里,竟然没有让木凡去做藏书阁里的那些杂活,而是专心抄写心经。
连续三天的强塞乱填,木凡满脑子都是《九脉心经》里的那些古怪文字,就连睡觉的时候都经常说着一些别人无法听懂的话,有一个晚上杨素兰经过他门前的时候,还以为他练武走火入魔了,差点没把门拆了冲进去。
付出总是会有收获的,当伍老古董手中揉着一个拳头大小的纸团站在他身后,从头到尾看着他默写《九脉心经》却始终没有弹出纸团,最终只说了一句“马马虎虎”之后,大汗淋漓的木凡终于是送了口气。
被捏的结结实实如拳头一样大的纸团,经伍老古董那功力深不可测的双手弹出射在屁墩上,会有怎样的结果,想想都让木凡菊花一紧,脊梁发冷。
伍老古董将手中的纸团弹出,准确地落在十多米开外的一个纸篓中,然后将木凡抄写出来的《九脉心经》拿了起来,道:“接下来每天还得默写一遍,直到你真正理解了整篇心经,另外再给你半个月时间练习描画《九脉心经图》。吴德正在律例阁中承受炼狱一般惨无天日的折磨,你越早将《九脉心经图》描画出来,他经历的折磨时间就越长,他的福分如何,就看你有多努力了。”
本来心中一紧的木凡,闻言两眼一亮,能得到伍老古董关照在律例阁得到加倍折磨,那是吴德的福分,想来吴德只要能活着走出律例阁,再次面对其它外门弟子的时候,就不会再是只能挨打而无力还手了。
当伍老古董背负着双手离开藏书阁之后,木凡迫不及待将《九脉心经》翻到了最后一页,将目光放在那幅纷繁复杂、布满了粗细不一纵横交错的经脉的人形图上,只看了片刻就一阵头大兼头晕目眩。
虽然命名为《九脉心经图》,但图上的经脉何止千百条,其中最粗的九条当中,有五条纵向循环,四条横向连接,而从上面延续出来更细的经脉多的不计其数,几乎覆盖了整幅图,即使是对着图描画,一天也画不出来,更别说到时候连图都没得看了。
木凡手掌在桌面上猛力一拍,站起来怒声骂道:“你个死伍老头,你这是在坑爹啊。”
骂归骂,当把心中那份不满发泄完之后,他还得老老实实坐下来研磨,然后一笔一笔照着图上的经脉画着,一直画到眼睛作痛眼泪直流,才出去找吃的,或者到练武阁去耍几手。
当晚上木凡回到家里的时候,老头不出意料又老神在在地在院子里一边扣着脚趾一边吃着水果,看到木凡通红的双眼,小心翼翼地说道:“怎么一天不见,就成斗鸡眼了呢?还是得了红眼病的斗鸡眼。”
“斗你大爷,哪凉快到哪去扣你的脚丫去,老子烦着呢,别惹我。”木凡两眼昏花,先是倒满了一杯茶一饮而尽,然后倒在椅子上闭上双眼休息。
伍老古董的要求果然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达到的,木凡想要为吴德争取更长的时间留在律例阁,却悲哀地发现一天下来,还没有描画出一幅完整的《九脉心经图》,而他自己已经感觉到天旋地转了。
老头果然抱着水果躲在院子角落里,一边吃一边轻声说道:“过度用眼可不是好事,有可能会成瞎子的。”
木凡用力揉着双眉,想起明天还要继续描画,感觉就想吐,无奈地叹了一声道:“要描一幅复杂到无以复加的图,半个月内不能自己画出来的话,遭殃的不仅是我自己,还连累朋友把天大的福分都失去了。”
“再复杂的东西,只要用心去记的话,总是能记住的,何必非要用眼一直盯着呢,傻不傻啊。”老头继续吃着水果,用很低的声音嘀咕着。
闭目养神的木凡突然睁开双眼,霍地站了起来,吓得老头紧紧抱住盛水果的篮子,将身子缩在院子的最角落中,正当他忐忑不安以为木凡会因为那句‘傻不傻’而来夺取他的水果,或者将他暴打一顿扔到外面去的时候,却听到木凡拍了一下掌说道:“对啊,我为什么要一笔笔去描画呢?先把它全部记在心中不就行了吗?”
木凡的记忆力是得到张顺的大力称赞和多年的验证的,无论是读书写字还是练拳修武,基本上都能做到过目不忘,这次是因为被伍老古董折磨了一个多月,然后又要在三天之内记住几千个上一衍世的文字,并先入为主地认为那幅《九脉心经图》要先描画,以至于本末倒置搞得自己两眼昏花之余还头昏脑涨。
虽然《九脉心经图》异常复杂,不可能做到一目就能不忘的地步,但每次记住一部分,然后拼凑起来的话,也比一下子将整幅图记住要来得简单一些,并且还不需要一笔一画描绘,搞得好像生离死别那样泪流满面。
想到了解决方法,木凡心情舒爽,哼着谁都听不懂的小曲去洗洗睡了,留下不明所以的老头望望天望望地,然后继续低头扣脚趾吃水果。
进入了睡梦中的木凡,依然逃脱不了被折磨的命运,整篇《九脉心经》就像是乌云盖顶一样笼罩着他的心头,那些刚刚才认得的文字就像跟他有仇一样,个个都张牙舞爪向他扑来,那幅模糊不清的《九脉心经图》像是一匹粗长的布匹将他团团困在中间,一整夜木凡就在与这两者的努力搏斗中度过。
接下来的日子里,木凡巧妙地将《九脉心经图》分成了六部分,在每天默抄一份《九脉心经》之后,就开始熟记其中的一部分,当能够不看图而画出来之后才开始记相连的另外一部分,这样的效率确实提升了不少,更重要的是他能一丝不差地记在心中。
在这十几天时间里,伍老古董没有催促过一次,那些整理书籍、打扫藏书阁的杂事也都不需他来做了,这似乎与当初木凡进入藏书阁的初衷完全背离了,不过这正是他希望看到的。
第十四天,木凡气定神闲、信心十足地铺开了一张大宣纸,沾上墨水后,笔尖在纸上游走如龙蛇,《九脉心经》虽然合上了,但《九脉心经图》早就已经烙印在他的脑海中,所以下笔没有一点的犹豫和停顿,先从最粗的九条经脉开始,一直到细如毛发的经脉,都准确无误地画了出来,看得站在他身后、要求苛刻无比的伍老古董都不禁暗暗点头称赞。
在伍老古董看来,只要木凡能在一个月时间内将《九脉心经图》画出来,就算是优秀的表现了,没想到木凡大出他的意料真的按照他那变态的要求在十五天内就完成了,除了惊叹之外,还感到欣喜无比,最后时刻选中的人,果然没有让他失望,这或许就是冥冥中自有天意吧。
两个时辰之后,当木凡画完最后一笔长呼一口气的时候,伍老古董收敛起那隐晦不清的笑意,沉着脸说道:“画的歪歪扭扭不成样子,有些地方更是粗细不均,不过还算画的完整,勉强算通过了,既然提前了一天,那么就让吴德在律例堂多待一个月吧,至于你嘛,还得继续抄写描画,直到将《九脉心经》通篇悟透,并且能够将《九脉心经图》信手画出为止。”
既然木凡能够按照他变态的要求完成任务,那么他自然要继续施加更重的压力,不管是为了他自己还是为了人族,都要将木凡逼到极限才肯松手。
夜深之时,当木凡进入了沉睡中,《九脉心经》和《九脉心经图》如常出现在他的梦中,这次却没有敌对般攻击,而是仿佛有人在朗朗而读,《九脉心经图》已经清晰可见,一道温和光芒在经脉中轻快地游行。
熟睡中的木凡没有察觉到,天地间的元气缓缓进入他的身体,按照《九脉心经图》那道光芒的轨迹在他体内的经脉中循环游走。
蛟龙成茧,破茧蜕变化神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