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屋子里走出来是一个普通的老人，灰布破旧长衫，头发蓬乱甚至好似长满了虱子，甚至能够看到几许泥土。他拄着拐杖，走路的方式很奇特，先是一脚踏前，然后另外一只脚缓缓接近脚后跟，这种步伐极容易摔倒，但是奇怪的是他并没有摔倒，反而走得很稳。
秦舞阳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这个缓缓朝他接近的老人，这个老人脸上雕着一个奴字。
但这并不是秦舞阳不敢置信的原因，真正重要的是这个老人本应该在很久很久就已经死了。他亲自看到他倒在血泊里，身上被剑戳穿，整个人没了任何呼吸……
但是，老人却活生生站在他面前，秦舞阳此刻的这种震撼比当初得知那些长老死而复生的感觉要来得强烈得多了。
“阿奴叔……”他从未说出如同此刻那样干涩的话，在这个下雪天，在冰冷的季节，老房子里出现了一个不该出现的人。他想起小时候的事情，然后记忆中的那个奴仆与这个老人的形象重合在一起。他没有什么变化，只是脚瘸了，头发更白了……
“你，很不错，我知道有一天你肯定会到这里来，就在这里等着你，没想到这一等就是三十多年。”老人挺了挺身体，但是终归是因为有些苍老与落魄的关系，他的腰再也不能如当初那样笔直了，他佝偻，而且驼背了。
“你还没死么？”秦舞阳闭上眼睛，他总是会回想起童年那段并不快乐的时光，总会觉得自己活着其实是一场痛苦，但是阿奴叔在童年的时候却是如同父亲那样的人物。
只要他想要，阿奴叔总会想尽一切办法满足他，在他的印象中，阿奴叔从来没有让他失望过。
在眼睁睁看着阿奴叔死在自己面前的时候，巨大的悲哀充斥着秦舞阳，大悲之下，他竟哭不出来。当初的他憎恨地看着他的父亲与母亲，生他养他的人，却不如一个奴仆来得亲切。
“当初的几剑的确已经让我活不了性命了，但是在主人将我埋葬在坟墓里的时候，我活了下来。”既然已经挺不起身体了，那老人索性就佝偻着身体，他对秦舞阳显得很恭敬。
他家世世代代在天家为奴，只要新生婴孩出生，脸上必有一个奴字。
这属于天生，无可更改，即使用更好的药物将脸磨平，但当长出新肉的时候，依旧如此
“活下来就好……没想到，你会在这里等了三十多年。”秦舞阳平静下来，他的心性在厮杀中已经磨练得很平稳了，同时他很冷静，并没有让感情阻挡他的判断。
“这些年，我在暗地里一直在调查三十前的那件惨事，我也知道你已经在玄门，并且把玄门的那些人认为是杀了我们天家的凶手你潜伏着，这些年，受委屈了。”阿奴对秦舞阳显得很恭敬，但同时言语中又带着几分溺爱，他虽然是天家的奴仆，但也是秦舞阳的长辈。
他记得秦舞阳小的时候，总是很喜欢牵着他的手，流连在繁华的街口想要找寻着什么。
“这么说，你难道已经有答案了的？那些年，到底是谁……”秦舞阳声音渐渐有些急促了，尽管他一直提醒着自己要冷静，对方是一个自己亲眼见到的死人，现在凭空出现在这里可能是假的，但是秦舞阳的手却依旧不停地颤抖。
时间是永远回不去当初那个时候的，所以在得知阿奴叔没死的消息，他万分激动。
“是万化门的人做的，他们当时的目的是为了得到天家人的血液，好让他们能够施出阵法唤醒被封印的青幽。不过，他们得到了血液，但最后却发现这个阵法有一个致命的缺陷，最终是不了了之，还是至今都在弥补这个缺陷，我却是不知道了。”老人眯着眼睛看着雪花，远处的景色实在是美妙极了，一眼望去白茫茫偏偏，屋檐上，山间，街道旁，仿佛披上了一件圣洁的外衣，不染一丝尘埃。
雪依然在下着，并且有越下越大的趋势，秦舞阳双目散出骇人的光芒，但最终，他咬着牙，慢慢恢复了平静。阿奴叔不知道方才与现在他到底在想什么，或许就算是自问秦舞阳自己也不知道吧。
“我知道了。”这种平静很难让人形容，冷静的尽头，便是如此平静。
他已经确认这个阿奴叔是真的了，其实他看到他第一眼的时候便已经确认了。
“我虽然行将就木，但也将天之决练至巅峰，能够成为你报仇的工具。”
“报仇么？”秦舞阳深呼一口，然后看了看这个破败的院子，随后点了点头，收回了剑“走吧……”
他说得很简单，因为他这辈子仿佛是注定好了一眼，注定为天家的灭门之仇而努力。
……………………………………
雪停了，楚风一大早便在雪地里不停地挥着剑。
他挥剑的模样很滑稽，任何人只要看到他在挥剑都会觉得那不是挥剑，而是表演。
当然，表演的意思并不是说他挥得好看，相反，他挥得并不好看，反而很丑。不但丑，速度也是慢到了极致。
莫离笑着，但那种笑容并不是嘲笑，而是若有所思的笑，或许别人不明白楚风极为简单挥出一剑，然后轻轻收回的简单工作是在做什么，但是她明白……
楚风一剑都很普通，但每一剑都身体的呼吸，吐纳，以及身上的一些感触完全融合在这简单的剑里面。与其说是在练剑，倒不如说他在悟剑，是的，他在领悟剑的剑意。
楚风的实力虽然进步得很快如同妖孽，但是因为这把剑杀过许多人的关系，剑上带着莫大的戾气，戾气这种东西，本是为天地不容，不符合修炼本质的存在，但是楚风却试图与这些戾气进行沟通，如同老朋友一样让自己渐渐接纳这些戾气……
一剑又一剑，楚风渐渐陷入了这种圈子，他周围的雪夹杂着风，在他身边环绕着，雪的温度很低，而这把剑因为注入凶兽热血的关系，一半的雪沾染到剑便化成了水气，而另一半，却凝成冰块，同时楚风整个人都在冰与火中修炼。
同时，莫离也发现楚风不仅仅在修炼剑，而且他还在修炼阵法！
“不错的练体方式，不错的人。”即使是活了很长时间的莫离在看到楚风这种前无古人的修炼方法都忍不住赞叹。楚风这个人身上就有这种特质，她从没有见过楚风的师傅，而楚风的剑招与法术也完全不像是一个人教的。
没有一个人有如此实力教这样的徒弟。
“呼！”最后一剑楚风收回，然后看到脚下的那个太极图案，表情却并不如如何满足。
虽然修炼的效果已经到达了预期，但是太极图案并不清晰，他还没有做到随手挥剑就能在短时间内布置阵法的地步。
一个多星期的时间里，楚风几乎每天都在锻炼，努力让自己的实力稳定在刚突破的境界里。
“距离那个镇还有多远的路？”七天的时间，楚风晚上睡觉，白天赶路，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飞了多少路程了，只知道这段路程比他想象得要远。自己御空飞行都要这么长时间，更不用说那些徒步来到城里的流浪汉了。
“我们现在已经快到了，前方有一座山，翻过那座山你就能够看到那个地方了。”
“需要多长时间？”
“一天时间。”
“翻过那座山需要一天时间？”楚风把剑背在身上，却是有些不相信，他不知道为什么一座山，需要一天时间。
好像太长了点吧？
难道那座山很高么？
“嗯……”莫离只是点了点头，只是双目却盯着远方，似在回忆着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