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起床的时候,屋外的天气有些阴沉,徐辰感到身体又如昨日那般恢复了自如。但这一次,他明显的感觉了身体上的变化。
服下小青狐带来的那枚火红果子后,虽未能引动徐辰手背上的那条蓝线产生变化,没有灼热的感觉生气。但在那枚火红果子的作用之下,他的整副身体仿佛重新锻造了一般,那孱弱的身体一下充满了力量。
起床后,仅仅是徐辰随意挥出的一拳,就带着一股破风的响声。他稍微一用力,就将面前的木桌砸出一道巨大的裂痕来。
惊讶自己身体的这番变化,他对于单纯的小青狐冒着饿晕的危险将这枚果子给自己的行为,更加的感动。在心底,对于庄河村妖物的事,他不得不重视。
推开房门,整个庄河斋这此刻静悄悄的,没有了其余人嘈杂的声音,也不知那五人是依旧在沉睡中,还是起来去宗祠那边查探情况了。
禄县前来那五人还在,暂时没有自己插手的地方,徐辰如今也有自己的任务。重写族谱,以及写字条这些事情够他忙了。他也就如昨日一样,整理了下自己有些褶皱的衣衫,推门向着工作的地方走去。
将屋子的门掩好后,徐辰就看到在屋子外角落里躲着的那个小女孩。那个小女孩不扶着一旁的门框正怯生生的看着自己,动了动嘴唇想要张口说什么,但总有些害怕犹豫着不敢开口。
他很快认出了小女孩,她也是听每天自己讲故事的孩童之一。她这两天混在孩童中不开口说话,很难引人注目。
徐辰向那小女孩慢慢走过去,走到了小女孩面前蹲下来,看着小女孩那张纯洁害怕的面容,温柔说道:“我在村子有事情,不能陪你们讲故事。你若是想要继续听故事的话,只能下午跟他们一起过去大树那里了。”
“大哥哥,”那小女孩突然怯生生的说着,那双水汪汪的的大眼睛这时睁得更大了,在那漆黑纯净的双眼中透露出孩童无邪的神色,“我,我叫小言。我今天找大哥哥,是想从大哥哥那要点东西的。”
站在村子里都十分崇拜的书生面前,小言有些不自信的说着。生怕被徐辰因此发怒,她说到最后将头低了下来,声音小的如蚊音一般。
“小言,不用紧张的。你想要什么,直接说出来。若是能够帮到你们的话,我不会推辞的。”看着面前害怕的小言,徐辰尽量将声音拖长,话语也变得轻柔,以免这个小女孩更加的紧张了。
“因为大哥哥来村子,我们就能完完整整的把祭祀完成了。这一次只要大家能够出点钱,每家人都有机会拿到贴在门前的字条。但我娘亲最近生病了,家里的钱都得留给她来治病,这次没法出钱的。所以我想,我想找大哥哥帮忙,给我一张字条贴在门前就好。”小言低着头,憋红了脸蛋小声说道,双手害怕的捏着衣衫的一角,“只要一张,大哥哥随便给我一张写过的字条就可以了。”
“哈!”听到小言的央求,徐辰莫名的笑了起来,他伸出手来揉了揉小言那原本就有些凌乱的头发,轻声安慰起来,“小言,没问题的,我一定帮你。等我今天忙完,就专门给你家写一个吧。”
“真的!”小言惊喜的抬起头来,那双漆黑大眼睛里露出感动的盈盈泪光,然后对着连徐辰摇摆了摆手,“不用了,真的不用大哥哥特意给小言写的。反正我们也不识字,按照习俗家中只要有一张新的字条就可以,大哥哥把以前随手写过的拿给我就可以的。”
徐辰没有多说,便就顺着小言的意思,给她一张自己最近写过的东西。他站立起身来,将小言那双小手牵着,领着她向自己的屋子里走去。
还没有来过庄河斋,小言看着屋子里面的摆设十分的好奇,那一双漆黑的大眼睛不住的偷偷打量起这一切来,小嘴上发出啧啧的惊叹。
进去房屋后,徐辰便将自己这几天随手写的字条抽了出来,一共是六张白纸摆在小言面前,认真说道:“你要是喜欢的话,这六张字条,你都可以拿过去贴好的。”
小言果断的摇了摇头,拒绝了这个提议。她表示只取来一张符合村里的礼仪就足够了,怎么能多占了大哥哥的便宜,毕竟大哥哥写这些也很费劲。
看着面前摊开的六张白纸,那些纸张上写的字一个她也不认识,小言有些犯难的选择着。最后她还是选择了一张纸条,紧紧的将她抓在手中,带着得意狡黠的神情对徐辰开心的道:“小言最聪明了,因为以前听娘亲说过,城里的书生写的字都是按照个数来卖的,我就要选择最长的这一个了。”
看着小言抓在手中的字条,正是徐辰在这里的第一晚随手记下的东西,上面写着明代儒家大能王阳明那句话语:你未看此花时,此花与汝同寂,你来看此花时,此花颜色一时明白起来。
虽然与村子祭祀没有任何关系,贴在门前也显得有些莫名,既然小言这般喜欢,徐辰也不再多说什么,让她将这张纸条拿走。
他看着有着漆黑大眼正开心笑着的小言,配合着她赞许道:“小言果然很聪明,你选的这一张可是这里最好的东西了。”
被城里来的书生夸奖聪明,小言在屋子里更加的开心,那一双大眼睛笑的眯成一条缝儿了。这时,就算是屋外天气阴沉,就算娘亲的病也没有好转的迹象,但她却觉得心里从未有过的安稳愉悦。
跟着徐辰出了庄河斋,小言紧紧抱着怀里的纸张往家里走去,那一脸凝重的表情,像是生怕有谁抢去了一般。自家在村子里最东的那头,她很快就抱着那张纸条走到了家门口。
“娘亲,小言要到了,要到了书生大哥哥的东西,这样就不用再给村子里钱了。节省下来的钱,可以拿来给娘亲看病了,祭祀过后,我去外面的村子找厉害的医生,一定能治好的。”推开那咯吱咯吱作响的老木门,小言压制不住满心的欢喜,向里面大声喊了起来。
屋子里有些空空荡荡,只摆放着一些最基本的日常用品,不过都看着十分的破旧。在屋子墙壁处,有一张有些破烂的木床,被一些碎石块勉强支撑起来。在那床上躺着一名面容憔悴的中年妇女,双眼已经深深的凹陷进去,正卧在床上不停的咳嗽着。
见到小言回来,那中年妇女强忍住了咳嗽,打起了所有的精神。她费劲的将身子转过来,凹陷的双眼关怀的看着门口处那个娇小的身影。看着门口那拖长了的影子,仿佛那个孩童张大了一般,她满是欣慰之情,心中松了口气。
“不愧是我家的小言,真的要到了纸条,太厉害了。看来小言已经长大成大人了,比娘亲都厉害了!”那名中年妇女吃力的说着,嘴角边随之的浮起一丝灿烂的笑容。
小言用力的点了点头,骄傲的挺起胸膛来,一副为了娘亲理所当然的样子。她看着娘亲脸上那久违的灿烂笑容,站在门口紧紧抱着从徐辰那得来的东西,也十分的开心。
接着,她也开心的笑了起来,在这简陋的房间里的笑容,灿烂如夏花。
到了下午,庄河村天气依旧是这般阴沉。只是小言家门口的贴上了一张大大的白纸,上面写着一行笔老墨秀的字来。
屋子里,小言很认真的坐在窗前,两只小手认真的放在膝盖上,双脚也规规矩矩的放在小凳子前。脸上满是激动的表情,将她从书生大哥哥那听来的石猴的故事对娘亲讲了起来。
就在这时,庄河村东边的天空突然变化起来。那笼罩在上面的阴沉云层被一阵不知何处的风给吹散,当乌云散尽,那懒懒的阳光依旧没有从上照射下来。突然响起一道道的惊雷的巨响来,不时的会闪出一道刺眼的电光来,划过那道天际。
在庄河村东边的树林中,凭空出现一只浑身斑白的老鹿来,缓缓向着庄河村而来。
不知活了多少年岁,那老鹿身上有着一股陈旧腐朽的亘古气息,仿佛历经了千万年时间存活至今一般。在它身上随处可见的斑白花纹,像是一道道符文生长在身上一般,周身流动着怪异的气氛。
这老鹿每抬脚走出那一步,动作随之变得十分迟缓,仿佛了时间慢了四五倍。当它将那一脚缓缓放下后,那一步便能跨出一道难以想象的距离。之前见它还在数里之外,这一步如今便让它已走了一大半。
迟缓的垮了四五步,老鹿便从远方的树林走进了庄河村里,过了小言所在的哪间屋子。忽的,那只斑白老鹿往后一抬脚,莫名的后退了数步,定立在小言家门前。
庄河村头,小言间头顶上那一片阴沉的乌云,也在瞬间全部消散了。
从老鹿的头顶上,飘下一只符纸做的小人来,约有常人手掌般大小。但那符纸做的小人,竟与真人一般,有鼻有眼有嘴有耳,有手有足。就连那张符纸小人脸上的的神情,也表现的惟妙惟肖。
符纸小人飘到小言家门前,便将那双符纸小手背负在身后,仰头看着门前新帖上去的那张白纸。
“你未看此花时,此花与汝同寂,你来看此花时,此花颜色一时明白起来。”符纸小人默念着枝条之上的那句话,低头仔细体味一会,竟是莫名的开心起来,“尘世不沾,此次被迫出关,没想到在这小山村里也能遇到有趣之人。若是错过这有趣的家伙,只怕我这一百年要遗憾啊。”
听到符纸小人这句话,斑白老鹿对他呼哧呼哧的吐了口气,露出极为鄙夷的样子。
符纸小人对斑白老鹿的鄙夷,只是哈哈一笑。他的右手便随意一抬,一股莫名的强风便从身边吹气,立马将小言家的陈旧木门给打开了,露出那一间简陋的屋子来。继续淡然的背负起双手,符纸小人徐徐走进小言家里,随身而来的那股强大的气息在屋内卷起,让周围的桌椅不住的抖动起来。
符纸小人脸上画的那一对黑眼珠扫过屋子里的情形,他心中便有了定见,知道写出那话之人应该不在此地。
“门口那纸条上的内容我有兴趣,但不是你们能写出的。若能将他告知于我,床上的这必死之人,我能让她多活二十年。”符纸小人对着屋内两人淡淡说道,依旧是那副超然的姿态,“这世间,我无力之事很多,但让这她活下去却不在其中。”
话语中虽无半点强迫之意,但那符纸小人身上有着一股不可抗拒之力。无论用着多柔和的语言说出,也让这人有种很难违逆他的意愿。
看着这个突然闯进的符纸小人,小言瞠目结舌,惊呆在原地。看着这如常一般匪夷所思的符纸小人,她已经不知道接下来要开口说什么了。
倒是床上的中年妇女见到这符纸小人后,立刻认出了他的身份,便是那在这附近流传的仙人。
未曾料到这神话般的仙人会前来,她一脸的惊恐,连忙挣扎起身子来。一边咳嗽,一边在床前对那符纸小人磕头跪拜起来。因为太过惊讶,她只能结结巴巴说着:“符,符,符仙人……”
第二天的工作顺畅了许多,所以重写族谱的工作徐辰提前了半个时辰完成。但接下来他顿时觉得有些无聊了,又只能做些其他事情。不过抱了帮助小青狐的心思,他必须要去查探这庄河村妖物的事情了。
当他推门出去时,看到一副怪异的景象。庄河村那条泥土小路上,一只带着沧桑气息的斑白老鹿正向自己缓缓而来的。斑白老鹿的头上,半卧着的一个符纸做成的小人,那一双墨水滴成的黑色小眼正正视着自己。
当那符纸小人想自己靠近时,竟发现了徐辰无论如何也料不到的变化。他手背上的蓝线也随之灼热起来,自动的牵动起潜伏于全身的那股莫名气息来。
双眼灼灼的看着那符纸小人,徐辰内心莫名的激动起来。嘴角不自主的浮出一丝期待的笑来,他期待自己能够从这位引动手背蓝色线条变化的符纸小人,能将那股莫名的力量给自己解释清楚。
斑白老鹿在徐辰身前十步的位置停了下来,对着徐辰嘴里仿佛发出一种不屑的声音来,然后低头去看着脚下的泥土小路。符纸小人飘到泥路之上,带着那股不可抗拒的强大气息,符纸小人向着徐辰漫步而来。
那张浓墨画成的小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只有那股让人感到窒息的严肃表情。
“你这书生身上沾有妖气,还是妖狐的气息。”符纸小人一下子闻到了徐辰身上的气息,皱着眉头说道,“我此行前来,则是为了斩杀掉那妖狐。将它肉身毁灭,魂魄消散,从此不如三道六界之中。”
符纸小人的话语一落,徐辰头顶之上万里的天空乌云全都消散。一道惊天的巨雷响起,震耳欲聋,将整个天空都震撼的都微微颤抖。随之而来的那一道刺目闪电,更是将头顶的天空一划为二,犹如天之裂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