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年,先帝驾崩,皇甫晗昱即位,娄旖梦一事就这样被搁置,但整个皇城内依旧风言风语,苏宛晴自愿去照顾生病的皇太后,成了太后眼前的红人,苏宛亦像消失了一样,活在世界上。像消失了一样,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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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忆像洪浪一样砸到了苏宛亦的身上,太后的话依旧如鲠在喉。
太后说,“你害得旖梦至今下落不明,皇帝能原谅你,我可不能!”
苏宛亦瘫在贵妃椅上,整个人像没了骨头一样,轻飘飘的,手里紧紧收着的,仍旧是当年那个小竹人,当初有些粗糙的竹边,早就被磨得圆滑,当初嫩嫩的初绿也早就被时间覆盖成泛黄的旧色。
秋心和佩兰依旧唯唯诺诺守在宫门口,不敢出声。整个宫院里保持着异样的寂静一直到傍晚。
苏宛亦全身疲软着,即使闭着眼,眼珠子里也不停地在晃动着她一个人的过去。无人问津,每天却会有不同的抨击和流言蜚语准时报到,出事之后,她就再也没迈出过她居住的沛竹居,太久没开口让她也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不会说话了,身边只剩下画意一个人候着,画意默契的配合着她的沉默,她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度过那样无言的一段时间,但那煎熬却深刻拍打着她的内心,刻在每一寸脉搏之上,似乎只要还在呼吸,那些混沌无言的记忆,这一生也不会被抹去。
不知什么时候皇甫晗昱坐到了苏宛亦的身旁,静静坐在一边,看着她皱眉在记忆里挣扎。
苏宛亦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皇甫晗昱的视线就这样直直地对了上来。她只能艰难地翻过身背对他。
“听说你从太后那儿回来之后就没吃东西?”
苏宛亦本不打算回应他,但一句话之后就长久的沉寂让她变得有些不安,她不自在地重新枕了枕头。
“你都知道了还来问我。”
苏宛亦听见皇甫晗昱在她背后轻笑出声,心中竟有种冲动想回头看看他笑的样子,真的,好久不见。
“快起来,我让秋心准备了你喜欢的菜。”
皇甫晗昱走进苏宛亦,轻轻扶起她,让苏宛亦的身子不禁一颤,苏宛亦想避开他的触碰,他却加重了力道,让她无法拒绝。
“还和以前一样好看。”
皇甫晗昱近乎深情地凝视着苏宛亦的脸庞,视线像撒开的浪花,一寸一寸侵袭着苏宛亦原本就薄弱的防疫力。
“什么时候再梳一次新娘妆给我看,昨天喝了太多酒,没来得及好好看看你。”
苏宛亦眼眸闪躲着,只觉得皇甫晗昱太狡猾,每一句话都刺在苏宛亦最脆弱最柔软的地方。
苏宛亦鼓起劲儿挥开皇甫晗昱的手,皇甫晗昱顺着她推开的力道往后退了一步,绕到了书桌前,拿起画笔,在宣纸上开始描摹着什么。
“宛宛,抬头。”
苏宛亦挑眉,向他望过去,看出他的意图,随即收回视线,将头埋得更低。
“怎么,连让我画一下都不肯了?”
皇甫晗昱调笑的样子憋得苏宛亦说不出话,心中烦躁之时竟然也多出些安定,不再混沌。
此时秋心和佩兰领着几个内官端菜走了进来。
果然都是苏宛亦喜欢的辛辣的菜式,看着里面唯一不辣的白磨豆腐,苏宛亦想起很久以前皇甫晗昱跟着自己吃饭,结果年少沉稳的他被辣得面色泛红,却又隐忍着,一脸桃花笑地只是往嘴里喂着白豆腐的样子。
今日的菜单竟同那次一模一样。
“怎么不动筷子。”
皇甫晗昱看着她发呆的样子,夹了一块肉到她碗里。
苏宛亦眼角有些酸涩,声音也变得有些哑,“我现在不喜欢吃辣了。”
皇甫晗昱微微愣神,置在半空中的手才又收回。
房间里又是一阵异样的寂静,苏宛亦听见皇甫晗昱叹气的声音,她整个人也跟着变得僵硬无比。
“宛宛。”
良久,皇甫晗昱再度开口。
“皇上,皇上!太后说有急事找您。”
秋心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显得有些急切和仓促。
皇甫晗昱的话没了下文,苏宛亦僵硬的全身松了口气的同时,也失去了全部力气。
“你慢慢吃,我先走了。”
皇甫晗昱说完便走了出去,留下苏宛亦一个人,以及尚还温热的一桌饭菜。
苏宛亦端起桌上的饭碗,开始不断地往嘴里塞着饭菜,不管不顾地粗鲁下咽,辣椒堵在呼吸的气管上,呛得苏宛亦一直咳嗽,眼睑处开始不停地往外泛着泪花,顺着脸颊流成眼泪,一滴一滴落在裙子上,找不到痕迹。
站在门外的秋心似乎是有些担心,轻声唤道:“娘娘,没事吧,娘娘?”
苏宛亦咽下嘴里的菜,才回应:“我没事,你们来收拾了吧。”
说完便走向书桌一边,背过身去。
秋心和佩兰听了招呼,很快便进来将桌子收拾好,看向苏宛亦的眼神莫名多出了几丝同情,被万人厌烦,又留不住帝王的妃子,始终是个可怜人啊。
苏宛亦盯着皇甫晗昱勾勒出来的简单线条,没有任何的上色修饰,却那样传神真实,顺着画笔的轨迹苏宛亦的手不住地在纸上摩梭,看了好久,才小心翼翼地收起画纸,藏进书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