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羽脑中所想的月灵台,本该是一处白玉玲珑转、月华流之地。可当他和妙蟾的身形再次稳稳落地时,他却发现足下不过是一座方圆数十丈大小的普通石台,石台周围则是一大片湛蓝色的湖水。整座石台如同一个漂浮的小岛,孤零零地座在大湖的正中央。
而当他的目光再度收回到眼前时,才突然发现身前不远处的石板上,正有一个他熟悉异常的身影——莫凌渊。
此刻的她静静地颔首跪坐,依旧是粉袍红帔,罗纱遮面,只是那对美眸却如同蒙上了一层雾气般,失神地盯着身下的灰色砖石,已见不到平日的半点神采。
“凌渊师父!”
聂羽兴冲冲地跨到她身前,哪儿还顾得上什么师徒礼数,两手往她双肩一抓便将她扶了起来。此时他才发现,当日以一个背影便让他慨叹绝代风华的师父,此刻眉眼间的表情竟像极了萌关大战时那些无助至极的凡人女子。
莫凌渊被他这么一唤,缓缓抬起了两眸……呆滞的目光中忽地泛起了点点莹光,面上遂即露出了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
“师父,羽儿没事……我……我这不是好好的么?”聂羽轻摇了摇莫凌渊的两肩,急切地说道。
莫凌渊疑惑地看了看他,目光旋即落在他身后的黄袍前辈身上,将信将疑地问道:“前辈,这是?”
“哼!你这小妮子可没有这么大的脸面……老娘放了他,全靠他自己的造化!”妙蟾当即又回到了之前那般居高临下的口吻,话中含怒地说道。
莫凌渊眼中当即露出了几分欣喜,冲着聂羽说道:“羽儿,你真没事了?”
聂羽狂点了点头,转身看向妙蟾,兴奋异常地笑道:“谢谢火姑母!阿二就先在您的洞府内住几日,我随师父回织云院见过弟弟后就来妙蟾洞寻您。”
“怎么,你还怕那丑蛤蟆在我府中受气不成?”妙蟾没好气儿地回道。
莫凌渊听二人这番话,先是讶异地看看了聂羽,目光才露出的几分喜色忽地又散了去,落寞异常地低声唤道:“羽儿……”
“师父,我这不是好好地回来了,您怎么还是这副表情?难道是怨徒儿在道比上输掉了二试不成?”聂羽见她这副样子,当即打了个哈哈,想逗她开心些。
但他却没想到此话出口,莫凌渊的面上犹如突然结了一层淡淡的冰霜般,当即又白了不少。
“师父,到底出什么事儿了?”聂羽忽觉不对,脸上的笑意一敛,声音也沉了下来。
“你能平安归来师父高兴还来不及,那外院的道比头名自然也是你的……只是景儿他……”莫凌渊说着,面上的罗纱突然被一丝若隐若现地泪水打湿了,轻柔地贴在了她的两颊上。
聂羽看着梨花带雨地莫凌渊,心中已是七上八下,咕咚一声咽了口唾沫,轻声问道“师父,您方才这话是什么意思?”
“是为师食言了……”莫凌渊静静地低下了头,轻声言道:“当日为师曾允诺你道比得胜之日,就是你们兄弟相见之时,可如今师父却做不到此事了……”
聂羽耳际恍如炸响了一道雷霆,茫然地看着莫凌渊:“为……为什么?”
“道比那天清晨,景儿在月灵台内成功进阶,可他出来后并未直接回院中寻我,反而以我的名义在广执院领了一道大阵门禁和一头苍雕,兀自离开了醉乌山……”莫凌渊语调低沉,一字一顿。
“什……么!?”聂羽怔怔地看着她,仿佛有无数的声音梗在喉中,想发却又发不出来。
他自己不远数万里来到醉乌山中,不就是为了能与弟弟见上这么一面。眼下自己虎口脱险,刚还幻想着日后在山中的滋润生活,弟弟却又独自离去,让他怎么接受得了。
“此事都怪为师……景儿此前并不知晓,当日你们镇上劫难只有你一人生还的事情。我曾允诺于他,在他修成月基之后便可以回镇上寻你。原想在他出关后再将你身在山中的事情告诉他,却没想到这孩子竟这么急,出关后没有片刻停留便急匆匆地赶下山了。”
莫凌渊两眸之中闪过几丝愧疚之意,微微抬起了头才发现,此刻聂羽的脸色却比她还难看了许多。
“凌渊师父……你刚才说的,可是真话?”聂羽声音微微有些颤抖,两眼直勾勾地盯着莫凌渊,遂即看到了她泪目含愧,轻轻点头的模样。
恍惚之中,聂羽脑内嗡然化作一片空白,浑身当即罩上了一层淡淡地红色光幕,大喝道:“我去寻他!”
经聚星阁上那一番折腾,他浑身的法力便已全部散去,被关在百月湖底这些日子又没办法吐纳,故而中、下丹田和体内经脉早已是一副干涸之象。
“羽儿不可!”
莫凌渊仿佛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可怎奈她话才出口,眼前的聂羽就已嘭地一声,栽倒在灰突突的石板上。在他摔倒的同时,周身那层淡淡的红芒突然自行运转了起来,往他的眼耳口鼻之中汇聚而去。
一小会儿的功夫,光芒便尽数钻入了聂羽颅内。他铁青色的眉心遂即多出了一个淡红色光点,若隐若现地闪烁着。
“星芒灌顶……”莫凌渊惊疑不定地看着聂羽:“这是月根初成时才有的异象……难不成?”
“小妮子,还愣在这儿干什么!?”妙蟾见到此状,当即怪叫一声:“星芒灌顶是进阶月基之象,
这臭小子体内半点法力都没有,再耽搁一会儿可就没命了!”
莫凌渊怔了怔,面色犹疑地问道:“可前辈,现在正是白日……”
“你这妮子,为他跪在老娘门口这么久,怎么又突然磨叽起来了!?”妙蟾骂骂咧咧地一把将聂羽拎了起来,掉头甩下一句话:“你去想想办法,看看能不能把他那个弟弟寻回来。至于这小子,我就先丢进月灵台了。他死了不打紧,老娘那新女婿要是跟着一块玩完怎么办!?”
说罢,妙蟾气哼哼地一甩袖子,腾地消失在了原地。
待她拎着聂羽再度现身时,已再次身处百月湖底。这不过这次两人来到的地方不是之前的妙蟾洞,而是一处弥漫着五色光华的地下宫殿。方一现身,妙蟾二话不说便朝向宫殿的某个方向闪身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