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钰如今的身体只有五岁,原本是个圆圆润润的小丫头。
但是因为昨日落水,加之中毒的缘故,一下子便清减了许多。
这样的变化翠竹自然能够看在眼中,想起秀娘的反复叮嘱,在前去老祖宗荣福苑的路上,翠竹多次提出抱着锦钰过去的话来,但都被锦钰拒绝:“翠竹姐姐,锦钰其实很强壮的。”
其实锦钰并不是强撑着,而是想要借着这样的机会多多锻炼身体。
养在闺阁中的小姐大多体质娇弱,很多姑娘便会因此在生产的时候难产而死。
锦钰知道自己的命运无法改变,那么就一定会有之后的生产之痛。为了到时候少遭罪,锦钰便打算从现在开始就积极锻炼自己的身体。
不过锦钰也知道她现在年纪还小,并不适合超过身体负荷的运动,不然会适得其反。
所以在刚刚踏入唐府最大的花园时,锦钰有些喘气地与翠竹说道:“翠竹姐姐,我有些累了,你抱着我好不好?到荣福苑前再把我放下来。”
翠竹虽然不知道锦钰为什么要坚持走这么一段路程,但是主子的事情并不是她应该过问的。
所以这样的疑惑只是在她的心中转了一圈后便被她扔到了脑后。
小心地抱起锦钰,拿出一条干净地娟帕为锦钰擦去了额头上的细汗,翠竹这才轻声说道:“大小姐可有汗?若是吹了风可容易着凉。”
锦钰摇了摇头,咧着嘴巴笑道:“放心吧翠竹姐姐,我身上没有汗,不信你摸摸。”
似乎是为了证明自己的话可信,锦钰拉着翠竹的手便伸入了后背。
还好现在是炎炎盛夏,翠竹的手并不冷,甚至还是温热的。
但尽管如此,翠竹依旧是吓出了一身冷汗。
翠竹手收回来的很快,但是也感觉到锦钰身上并没有出汗,稍稍放心了一些,可依旧嘱咐道:“大小姐,下次可千万不要如此。”
锦钰笑嘻嘻地点头,伸出小短手搂住翠竹的脖子,俏皮地说道:“翠竹姐姐,我们快些去看祖母吧。”
“嗯。”翠竹应了一声便往荣福苑赶去。
伏在翠竹肩头的锦钰却是开始回想起自己那位神奇的祖母。
唐家本来只是扬州城当中的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家族。
据说祖上曾出过两位三朝元老,在京城里烜赫一时,可是都不曾逃过“兔死狗烹”的结局。也正因为如此,唐家迅速地衰败下来,而后搬回了扬州。
回到扬州的唐家一直收到当地其他家族的排挤和打击,一度处于家族彻底衰败的阶段。这样的局面持续了大约百年的时间,直到三十年前现在唐府的这位老祖宗嫁入唐府。
老祖宗本名沐清媛,是当朝前任宰相的千金,极得前任宰相的宠爱。老祖宗沐清媛在年轻的时候不止美名远播,连才情都是当时京城中数一数二的。加之沐清媛是前任宰相唯一嫡女,所以在当时迫切地想要寻求前任宰相支持的几位皇子都下定了决心要取老祖宗。
可是老祖宗沐清媛又哪里是那些只知道闺阁之事却不闻朝事的小姐们?她知道自己不管嫁给哪位皇子,甚至朝中其他家族,都会使得前任宰相不得不被迫站队,既然不得不介入到皇位之争当中。这绝对不是老祖宗希望发生的事情。
若是前任宰相是那种只顾自身前程的人,老祖宗怕是也无法像如今这般只是个家族的老祖宗,但也绝对不会比现在幸福以及轻松。
在当时各方势力汲汲求娶沐清媛的时候,前任宰相只说:“你无需管他们是何方势力,若是喜欢,为父便会应了下来。”
也正是前任宰相的这番话,让老祖宗更为坚定不让自己父亲陷入尴尬境地的决心。
永嘉二十四年,恰逢各方考生进京参加会试,老祖宗便着人想看这些寒门书生。而唐府进京赶考的便是老祖宗沐清媛的丈夫,现任唐家族长的父亲唐世文。
唐世文年轻时长得一表人才,唐家当时虽是略有薄财,但是却没有将唐世文养得浮躁和纨绔。唐世文一身文采不输于当时冠绝京城的三大才子,但是为人极为低调。老祖宗几次凑巧遇见过唐世文,虽然没有动情,可同样被其气度折服。
不久之后放榜,唐世文便是名列榜首是为状元,添为永嘉二十四年进士及第。
虽然之前便对唐世文有所关注,但是在放榜之后老祖宗才着人仔细探查唐世文底细。
得知唐家曾经的底蕴,而唐家不属于任何朝堂势力这一点更是吸引了老祖宗。
在老祖宗看来,唐世文便是最合适她的良人。
随后老祖宗便以一名寻常百姓的身份接触唐世文,不久后两人便心心相印。
家有薄财的唐世文并不在意当初家境很是“贫困”的老祖宗,执意要娶沐清媛为妻。老祖宗并没有就此告之唐世文她的真实身份,而是让前任宰相以相中其才情要为他的女儿求的姻缘这一理由上门求亲,但是被唐世文直言拒绝。
心喜之下老祖宗这才与唐世文表明了自己的身份。
在沐清媛嫁入唐府之后便带着唐家走向繁荣,面临多次倾塌的危急都安全度过,最终成为现如今扬州城内数一数二的大家族。
老祖宗为唐家生育两子一女,如今唐家家主便是长子唐克修。
后唐世文过世之后,老祖宗便搬进了唐府最为幽静的院子,并更名为荣福苑。
正想着老祖宗沐清媛的往事,锦钰忽然感觉到翠竹在轻轻拍打着自己的后背。
“大小姐,快到荣福苑了。”
“好,你将我放下吧。”
翠竹缓缓地抱着锦钰蹲下身子,在锦钰站定之后帮着理了理衣饰才恭敬地跟在锦钰的身后进入了荣福苑。
在正屋的门口,锦钰笑嘻嘻地与门口的丫鬟打着招呼:“如意姐姐,祖母可起身了?”
如意正与荣福苑中的小丫头说着事情,回头便瞧见了锦钰,忙笑着回答:“老祖宗已经起身了。大小姐怎么来得这般早?”
“我是来给祖母请安的。如意姐姐帮我通传一下好么?”
“这……”如意的脸上闪过犹豫,正不知道要如何回答锦钰问话的时候,有人自内掀帘而出。
“杨嬷嬷。”
在场的所有丫鬟都忙着施礼。
瞧见出来的是老祖宗身边最为得力的杨嬷嬷,锦钰也连忙跟着施礼:“杨嬷嬷安好。”
杨嬷嬷脸色不变,对着锦钰微微点头后沉声说道:“大小姐这么早来荣福苑可是有什么要事?倒也是巧了,老夫人正让奴婢寻大小姐说些话呢。”
这时候翠竹已经站定在锦钰的身后,听到杨嬷嬷的说辞心中不由一动。但是此刻并不是她一个小丫鬟能够指手画脚的时候,所以她只是本分地站在锦钰身后看顾好锦钰便可。
“呀,杨嬷嬷要找我么?有什么事儿吗?”锦钰瞪大了眼珠子,似乎没有想到杨嬷嬷会要去找自己。
“老夫人现在还在睡着,大小姐这会儿怕是白跑了一趟。”说完后杨嬷嬷看了一眼周围的丫头,扬声说道:“大小姐,老夫人吩咐了,这次你落水之由都在你自己身上,怨不得他人。鉴于大小姐已经得到了些许教训,所以这次便轻做惩罚——老夫人让你回到自己的院中,十日不可出院。”
锦钰微微愣怔,旋即苦着脸说道:“锦钰知错。可是锦钰还是想要见一见祖母,可以么?”
这时候杨嬷嬷已经往外走去,闻言停下脚步说道:“老夫人知道这院中的所有事情,并非不管,只是不希望永远都要活在她的阴影下。”
说罢,杨嬷嬷便不管众人的反应扬长而去。
锦钰小小的脸蛋上满是受了委屈的神情,但是在眼底深处却闪过一抹深思。
在前九世,无论是哪一世,老祖宗都不曾出现在关于她的事情上。而这一世,她落水之后的惩罚竟然是由老祖宗下达。而之前这都是林氏惩戒她——每一世都是禁足了至少一个月。
这一世的这些变化难道会是转机不成?
想到这处,锦钰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好笑。
九世相同的结局,相同的命运,已然是不可更改。现在又做什么肖想?
刚刚有些神采的眼眸又恢复了死寂。
锦钰撇着嘴有些哭腔:“翠竹姐姐,我们回去吧。”
瞧见锦钰满脸的委屈以及隐忍,翠竹一时间有些不忍。但是她也只是一个小小的丫鬟而已,最多能够做的让大小姐在生活上过的舒服一些。
翠竹牵着锦钰的小手正要离开荣福苑的时候,忽然有一个满头大汗,却满脸喜色的小丫头从外面跑了进来。
“杨嬷嬷!杨嬷嬷!”小丫头一进院子就叫了起来。
杨嬷嬷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走了出来,瞧见这小丫头这般模样,顿时不悦地皱着眉头:“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么这么不守规矩?”
见杨嬷嬷板了脸面,小丫头心头一紧,连忙跪倒在地上:“小兰错了!”
“行了,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小丫头低着头喘了几口气,这才仰着脸回答:“杨嬷嬷,大老爷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