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完了香,放完了灯,日头也归了山,绿墨等人也准备打道回府了。
一天的山爬下来,绿墨只感觉腿脚都酸疼得不行。
只有严青依旧还是活蹦乱跳的,仿佛永远都有用不完的精力。
“墨儿,方才我跟你说的事儿,你可得认真考虑一下。”严丹与绿墨手挽着手,互相搀扶着往山腰走去,那儿停着她们的马车。
“嗯……我明白了。我也知道,这是你的心意,只是这事儿我今天决定不了,还得回去跟我娘商量商量,毕竟决定权在她手上。”
“好,那我等你的好消息。”严丹笑着地拍了拍绿墨的手背。
绿墨见严丹眼中光芒闪动,满脸期待,可见当真是希望自己能应下来的,心里一暖,眼中就有泪迎上。
之前说要离开允文府,其实是有心为之,却力有不足。
一想到回南郡后就要遭受祖母和大伯父一家的白眼,多少难听的话可想而知……孤儿寡母的不吭一声就离家北上了,要真是衣锦还乡了还好,却是这样灰溜溜地回去,不羞死也会被家里人的口水淹死,哪里还敢提什么容身之处。
而现在严家这样的邀请,可不就是雪中送炭嘛。
这严丹所提之事,是出自她母亲严大夫人之意,是希望张氏能到严家当琴学师傅,做严家三位小姐的西席。
这不仅对张氏来说是好件好事,其实对绿墨本人来说……未尝不是一种解脱。而且这就意味着……要搬出允文府了。
从此后既有姊妹相伴,又能让娘做自己喜欢的事,娘必定是很高兴的,这是对她的一种肯定啊。
可是为什么……自己这样犹豫,明明是可以一口应下来的,那个“好”字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含在嘴里像被烫到似的。
“你们又在这说什么呢?”严青蹦了过来,手里摇着一支新折的梅花,“你们这些人说话,每次都急的我冒火。好好的一句话,偏要拉长了作两三截儿说,还咬文嚼字的,听得我都快睡着了!”
严丹一把夺过严青手中的梅花,举高过顶,笑道:“那是因为你笨,所以啊……我们‘这些人’说的话你都听不懂!”
“你……又欺负我!我要告诉娘听!”严青人小腿短,怎么蹦都够不到她姐姐手中的梅花,急红了脸,只有把万能的母亲大人搬出来。
严丹捂嘴笑道:“你尽管说去吧,那我也就只好顺便跟娘说说……你刚刚把鞋袜除掉,光脚玩水的事了!”你有金牌,我有令箭,这叫以眼还眼,严丹好笑地看着自己的妹妹。
严青被抓住了命脉,顿时气焰全消,只好讨好地靠近严丹说道:“好姐姐,我就是说着玩的,那梅花青儿本来就是要摘给你的,你喜欢吗?”严青见风使舵的本领日涨,“姐姐……你也是开玩笑的吧?你要是和娘说了,下回她可就不带我出来玩了……”一双无辜的眼神滴溜溜地看向她姐。
“我啊……说的是认真的!我这就跟娘说去。”说罢转身作势就要走。
严青急了,忙拉住站在一旁好笑的绿墨求情道:“绿墨姐姐……”一张小嘴嘟得老高。
绿墨吃吃笑道:“你姐姐逗你的呢,你看,她哪是去跟你娘告状啊,她这不是上了咱们的马车吗!”
果然,严丹款步提衣地上了马车,只那细肩还在微微颤动,显然是在笑。
严青见状长舒了一口气,忽然又像想到了什么似的,“哎呀”一声,撒腿就往马车上跑,边跑还边嚷嚷道:“糟糕!中计了,姐姐定要把我的桂花糕藏起来了!”
绿墨无奈地摇了摇头,也跟了上去。
山中的许愿池边,依旧是清流激湍,篱落飘香,梅树枝头雪花翩翻,疏林如画。
回到允文府的时候已经是华灯初上了。
非言焦急地等在门口,见到严家的马车缓缓驶来,双手合十喃喃念道:“阿弥陀佛……小祖宗,可算是回来了!”说完忙迎了上去。
“非言,怎么守在这儿啊?有事吗?”绿墨与严家姐妹道了别,向非言问道。
“好姑娘,你总算是回来了,先别问了,赶紧跟我走吧!”
“到底是怎么了?不会是我娘出了什么事儿吧?”绿墨脸色一白。
“不是不是,是公子……”
“公子怎么了?!”
“你来就知道了。”非言也不多说,只在前面领头一溜小跑,绿墨只能紧随其后。
两人来到大隐园中,非言止步,往里使了使眼色,说道:“姑娘自己进去瞧吧!”
绿墨往八角亭上走去,就见到那人竟趴在亭子里的石桌上,桌角上还摆着一只空了的酒瓶。
这人……怎么喝了那么多的酒?
那白玉石桌通体透彻莹白,而允文木生一张俊颜就那样轻靠在桌面上,衬得他醉态中的容貌是何等的……惊艳!
只是白玉石虽然色泽圆润,却属极寒,允文木生这会子喝了酒,这样靠在白玉石上是很容易受凉的。
允文木生听到脚步声,眼睛没有睁开,只说道:“非言,爷醉了,过来扶我一扶……”
非言这会哪里在啊,还守在园子外头呢!从刚刚就被公子打发走了,公子还交代了,得把园子门看好喽,但凡是活的生物一个都不放进。
绿墨踌躇了一下,方缓步上前。
才挪到允文木生身边,待要搀起他,腰上一紧,已被一支强韧有力的手臂环住,整个人便被放倒在白玉石上了,几乎是电光火石之间。绿墨感觉五脏六腑都纠结在了一起,氧气似被隔绝了,张大嘴呼吸,耳膜里还能听到心跳的冲击声。
那白玉石桌面果真是凉得很,绿墨后背抵着桌面,不禁打了个寒颤。然而,胸前紧贴着自己的身体却像是一个大火炉,绿墨不禁感到前所未有的浑身燥热,只因那近在咫尺,正灼灼望向自己的双目。
没想到这人……醉后竟然如此无状!
绿墨慌忙屈肘撑住桌面,腾出一只手抵住胸前之人,欲离开禁锢。这边一起那边一双手便落下,牢牢撑在石桌上,这就把人圈在了自己的怀中。
“你个……泼皮,放………放开我!”绿墨挣脱不得,脸颊飞红。
允文木生低头凝望着绿墨,只见她凝脂般的脸颊上,隐隐透出一层胭脂之色,双睫颤动,一副女儿羞态,娇艳无伦,不由得胸中一荡。
“蚕将军……这夜凉如水,不如赏分薄面,陪我喝一杯杜康酒吧?”说罢拿起桌旁的一壶酒,大饮一口,俯身向下,噙住了那张樱桃小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