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丹听到“允文府”这几个字的时候就撇了绿墨一眼,看她不作声,等人走了以后便拿肩膀蹭了一下绿墨的胳膊,揶揄道:“托您的福,我们姐妹俩个也跟着沾光了!瞧瞧……这手炉轻盈小巧,用料不凡,我话可是说在前头了……这手炉我可是舍不得还回去的!”
这三个手炉形状虽一致,看得出是出自同一个地方,却也有一些小小差异。而这差异就在绿墨手上,唯独绿墨手上的这个手炉,炉顶上雕了一个凤凰,难得的是这凤凰在半寸见方的大小之间,竟然还羽爪俱全,神态逼真,显见雕刻之人指法的灵活与力道恰到好处的掌握。
“姐姐,你知道这个手炉是谁送来的?!我怎么不认识那个丫头啊……”严青不解地问道。
“问你绿墨姐姐去。”
“……”绿墨不理严丹的揶揄,只觉得心里已是翻江倒海。
严青还待要问个水落石出,绿墨却打断道:“天太晚了,咱们灯楼也赏了,热闹也看了,回去罢?我也有些累了……”
严丹这才注意到绿墨脸色不对,忙收起嬉笑之色,问道:“墨儿……你没事吧?”
绿墨冲严丹摇了摇头,脸上的强颜欢喜终褪去,一副不愿多说的样子,眉宇之间凝了一道哀愁的川字。
严丹识色地闭了嘴。别看绿墨这几日神色如常,还能有说有笑的,可在她自个心里头啊,终究还有道迈不过去的坎呢!
待回到了严府,丫头们将烘的家常衣服给严丹严青姐妹换下来后,严丹才提醒严青道:“这两天,咱们就多往你绿墨姐姐那里走走,她才来家里不久,怕是有好多事还尚未适应过来。倒是我疏忽了,这两天光忙着……反倒没注意到她的心事……青儿,你在干嘛!究竟我说的话你听进去几成了!”
严丹在说到“光忙着”的时候急忙打住了,还担心妹妹对自己不自然的反应起疑心。哪想到回过头来一看,才发现这丫头根本就在一心二用,人虽然是端端正正地坐在那里,耳朵也竖着听了,手里却拿着根小铜火箸儿在拨着手炉里的香珠玩呢!
严丹摇了摇头,一脸的无可奈何。
次日一早,天才蒙蒙亮,平大娘已经端着一碗热腾腾的燕窝粥走进了严大夫人的屋里。
燕窝粥被轻轻地搁在了屋里头的梳妆桌上。桌上摆着一副黄杨梳盒、黄铜镜台,旁边还放着新做好的桃花胭脂和茉莉花粉。紧邻着梳妆桌旁的,是一张画桌。画桌上则放着一管五彩龙凤纹的瓷管狼毫笔,并紫檀木笔架一座,青玉墨洗一具,加上各色纸笺。
严大夫人每日早起,都必会食用一碗拿上等燕窝,并冰糖和银铫子慢火熬出来的粥。这也是从宫里带出来的老习惯了,听说宫里的娘娘们也都是吃这个,说是有驻颜之效。不过严大夫人倒并不是很在乎驻颜与否,只是性格使然,习惯了的事,从不轻易去改变。
“老爷,今儿晚上我让厨房炖了酸萝卜腊鸭汤,我记得你是最爱吃这个的……所以晚上可要记得早些回来才是,晚了,保不住就被咱们的青丫头吃光了!”严大夫人一小口一小口的啜着燕窝粥,笑道:“我估计那丫头现在是在长个呢,最近吃的还真不少,阿平,你说是不是?”平大娘也笑着点了点头:“可不是嘛。”严大夫人又继续说道:“你去跟厨房的人说,最近那几个丫头的荤菜里,都拿骨头汤来给她们煮着,都说吃什么补什么,现在不好好养养,到了我们这把年纪的时候,可就有的受了……”
“咱们青丫头的食量向来就比一般姑娘家的食量大,要不她怎么能有力气一天到晚地蹦跶着,就是个惹祸精!我看啊,你也别给她吃什么骨头汤了,多给她吃些养心丸是真,把她那些躁气都去一去!”这大老爷每每提到自己的小女儿,都要忍不住抚额,想自己与妻子都是性顺温静的人,怎么就养出来这么一个能把人气的顶上生烟的丫头来。
严大老爷本姓刘,长了一张长方脸儿,略有点鹰钩鼻,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身材相当高,身段也十分潇洒,曾是个教书先生,可算得上是个一表人才了。可惜父母早亡,严老夫人怜他孤苦,又爱他的品貌,故将他招赘到严家来。与严大夫人成亲至今,可谓是夫妻和顺,育有两女,也就是丹青二姐妹。
严大夫人将严大老爷送出门后,不知想到了什么,转向平大娘问道:“二房那边这两天没闹出什么夭蛾子来吧?”
“听您这么一问,老奴才发现,最近那边倒似太平得很啊,也没见有什么新闻出来!”平大娘答道。
“怪哉……我这心怎么就那么悬啊……”
“夫人,您啊就是爱瞎操心!看把身子都操劳坏了……再说,就算是那边有事了,也轮不着您管啊,上头不是还有一个老夫人嘛。”
“唉……你说我能不操心吗?你也不看看,老夫人现在都多少春秋了,处事已经大不如从前。但凡我这个弟弟省心点,我也就不用那么担心了,可你看看他……儿女都到了嫁娶的年纪了,他还成天无所事事,游手好闲的,连自己身边的人都管不好。我要说得多了,二弟耳根子又软,就怕被有心人听见,当作有心事,反说坏了。”
“咱们这不是也没办法嘛……”平大娘长长叹了一口气。
说到二房,严二少爷最近倒是拾起了久不用的笔墨,原来是要筹划着作一首好诗呢!几个伺候的下人见二少爷吩咐拿笔墨,心里都大加诧异,从来也没有看过我们二爷这样用功的?大家都好奇地从他窗边走来走去,悄悄然的,就为了看一看二少爷究竟是哪儿不对劲了。
任大家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这严二少爷正在努力作的,竟是一首情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