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婼静静坐在梧桐树下,垂首不语,摄魂看的心痛。走上前去,刚想开口,却听见华婼那飘渺的声音传来,听得摄魂心下一惊。
“你不阻止我吗?”华婼端端坐在梧桐树下,轻声问道。
摄魂面色不变,淡淡道:“只要是你心甘情愿的!我怎么会阻止你?”华婼头也不抬:“那为何当初用幻术,让我误以为墨城那师徒俩是狐妖呢?”
摄魂闭着双眼,道:“他们对你有企图,我不得不管!”华婼惶然,道:“对我有企图?”摄魂颌首,道:“虽不是狐妖,却也不是普通人!”
华婼冥想片刻,抬起头:“确实,老人家是亦鬼老人!你的命是他救得!”摄魂摇头轻笑,道:“阿婼,你现在还不懂,但我会慢慢让你看清身边的人都是什么样子!包括殿下!”
华婼听见殿下二字,有些失神:“殿下出事了,我要救他!不管怎样,我都要救他!”
摄魂抓住华婼的手,平心静气的说道:“阿婼,不管你去了哪里,我都会陪着你!”华婼笑着看着摄魂,眼角却滑下泪水:“去辛国?”摄魂点头,揽住华婼,道:“一路相随!永不抛弃!”
华婼浑身力气都失掉一般,抱住摄魂,大哭道:“娘,我该怎么办?我爱殿下,不管代价是什么我都要救他!娘!”摄魂轻拍华婼的脑袋,声音嘶哑眼神却十分坚定道:“也许,辛国那里,会出现你真正的良人!”
辛国十八年,华婼作为交换,携家眷一名,至辛国,开始了质子生涯,华婼初入辛国,炎炎夏日开始下雪,百姓均传言,这女子乃不祥之物,一身红装,看不清面容,定是妖孽转世!危害大辛!
郁王爷大怒,将造谣者纷纷午门斩首,一时之间,关于华婼是妖孽的谣言,更是风沙四起云沈沈。
大雪下了近一月,最终停了下来,整个辛国这个夏天却似过冬天一般,草木树花皆为白色,地里庄稼全部冻死,颗粒无收。
辛国君主愁眉不展,好不容易得了个人质,使得目前最强国不会入侵自己国家,岂料庄稼颗粒无收,他国又虎视眈眈,趁机入侵,辛国再次仓皇御敌,连连败退。
战事终于在郁景晨带伤挂帅出征后,勉强停了下来。
华婼的背负的骂名,由此又强盛了些。祸国殃民之说,风生水起。
栖云轩,宫女瑾儿再一次拒绝了华婼到处走走的请求:“姑娘还是老实待在栖云轩的好,外面关于姑娘的传言姑娘不是没听过,大到朝廷官员,小到市井百姓,都将这天灾人祸怪到了姑娘身上,现在,还是栖云轩最为安全!”
华婼惆怅的坐了回去,摄魂递来一杯清茶,淡淡道:“出不去就出不去,阿婼你叹什么气?”华婼垂眼,盯着地面,默不作声,摄魂见状,饮了一口茶,吧唧吧唧嘴,回味道:“阿婼,你记得我们在璃寞殿喝的千日泪么?三年产一钱,实数稀品啊!不过,偶尔喝喝这发霉的茶叶沏的茶,换换口味!”
瑾儿轻笑,道:“听这话像是夫人抱怨这栖云轩照顾不周?别忘了自己的身份!”
话音刚落,便听见门外一细声细气的宫女声音软软道:“王爷金安。”华婼猛地抬起头,望着门口。
门外一玄衣男子缓步踏入,白玉冠束着黑发,英气逼人,一双赤色红瞳冷意连连,男子扬起下巴,冷冷望向瑾儿:“原来本王的王府,还存在发霉的茶叶!更将这发霉的茶,招待本王的贵客!”
瑾儿双腿一软,跪倒在地,连连求饶:“王爷饶命,瑾儿只是按吩咐办事,王妃怎么说,奴婢怎么做!王妃说姑娘和夫人是质子,只配按照下人等级分配衣食。”摄魂撇了撇嘴,望着房顶,华婼皱眉眉头打量着男子。
男子表情不变,抬手扬了扬,门外立刻有侍卫上前。
“王爷,有何吩咐?”
“这女子,赏你们了!”
瑾儿听罢,大哭道:“王爷饶命,王爷饶命,瑾儿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姑娘,姑娘你救救瑾儿,你救救瑾儿,夫人,夫人,瑾儿错了,瑾儿知错了!”瑾儿一路跪着朝华婼与摄魂移去,哭的撕心裂肺。
华婼失神看看男子,又看看摄魂,摄魂头一偏,不看求救的瑾儿,你们窝里反,关我什么事?瑾儿求救无望,绝望的看着男子,男子扬手,侍卫会意,将瑾儿拖了下去。
男子走到华婼身前,一改冷若冰霜的表情,轻笑道:“好久不见,华婼!”华婼回过神,开口:“郁公子!”男子挑眉:“错,郁王爷!”
摄魂见状,忙道:“二位先聊着?我透口气!”
郁景晨颌首,准了,侍卫立刻侧身让到一边,摄魂这才大摇大摆的走了出来。
华婼心中抑郁,现在她坐在这个地方,与眼前这位王爷,可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现在她是质子,他是王爷,地点不同,身份有异。郁景晨一撩长袍,坐在华婼身旁,笑吟吟的开口:“本王千里迢迢的赶回来,皆因故人身处本王府,可这故人,好似不太待见本王。”华婼偏头,声音泛着冷:“我说辛国怎么会无缘无故的偏偏点了我作交换,原是郁王爷搞的鬼!华婼那里得罪过王爷么?王爷这般对华婼?”
郁景晨竖起食指,轻轻摇了摇,气定神闲道:“你好像误会了!不是本王非要点你,而是梁国非要将你送来!”
华婼冷笑:“不是我,难道是有孕在身的世子妃么?辛国真真是废了,竟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法,偷得半世安宁。”
郁景晨听罢,微微一笑:“又错!梁国世子的毒!与本王无关!这毒和解药,是梁国要去的,这人,是梁国送来的!我只是陪着梁国演出戏!恰好,这梁国不要的人,却是我的故人!”
华婼不可置信的盯着郁景晨,只觉得脑袋忽的一懵,再也说不出话来。
梁国不要的人?
殿下虽下凡历劫,锁了仙力,可比之凡人,修为却也是高出一截的,有人下毒害他,他怎会不知道?
可郁景晨的话又有几分可信?凭他空口白话的一说,自己就信了吗?
但殿下中毒一事,始终找不出理由相信真的是膳房的下人所为,堂堂世子府就如此疏忽这一点么?为何只有殿下中毒,世子妃却没事?
华婼不敢细想,当初心急如焚,根本没有仔细揣摩,如此想来,这事**颇多。
郁景晨见华婼不说话,捏了捏眉心,为难道:“莫不是本王的话,戳到了你心头痛处?那可真真是罪过啊!”
华婼抬首,冷冷道:“小女子如此这般,郁王爷又能脱得了几分关系?”郁景晨笑笑起身:“本王也是出于两国友好相处,故接受了梁国的要求!”
华婼冷笑,抬眼看着郁景晨:“王爷告诉我这些,意欲何为?”郁景晨叹道:“本王不愿你活在欺骗之中,也不愿自己的故人对本王心存怨恨!”婼黯然:“我们只是八年前有过一面之缘,何来故人之说!”郁景晨扬眉:“也许,不止一面之缘呢?”
言罢,见华婼黯然不语,郁景晨未在多言,驻足半响,提步离开。
虽叙旧遇挫,可这郁王爷却毫不在乎,当下便派了宫女太监将华婼居住的栖云轩的衣食起居用品重新按照王府客人的排场置办。
烟雨江南新出的丝绸,扬城灵山采下的露水,那种奢侈糜贵,便往栖云轩送那种,华婼愤然扔掉,摄魂感激涕零的接受。
终于在华婼的第十八次偷偷逃跑再次被摄魂抓回后,摄魂无奈使用禁术封住了华婼的仇恨,硬生生逼的华婼将郁景晨当做家人,将梁国送她来辛国做质子当做是会故人。
这玩意儿折寿!摄魂心里千不甘万不愿的,却也无奈而为之!
摄魂说,在这里好好待着,会有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
华婼不懂,摄魂摇头,这种事情,说清楚,讲明白了,也许是罪过!
难道要自己告诉她,殿下虽是上天安排给她的良人,却不是她最爱的人,她最爱的人就在这里!只是她忘了!!
罪过,罪过,道破天机要遭天谴的。
八年前华婼西陵峰受伤,奇怪的墨仪占据了华婼的身体,沉睡中的她一声声的唤着狴犴,狴犴,摄魂越来越觉得奇怪,于是入了华婼的梦。
那是一片湖,湖中一条赤龙卷起千层巨浪,呼啸着冲出了湖面,落至地面化为人形,潇洒翩翩,他疾步走向不远处的女子,笑道:“墨儿,你瞧,我现在能随意冲出恨世湖的咒印了,只是现在还不是很适应地面的生活,再等我恢复一段时日,我们便能永远生活在一起了。”
被唤作墨儿的女子盈盈笑道:“好,狴犴,我等你。”这面容,赫然便是华婼!男子拥华婼入怀,华婼微笑着靠在男子肩头。
华婼,便是一千年前的墨央花妖,墨仪,那赤龙,便是如今的郁王爷,郁景晨。
摄魂百思不得其解,为何华婼会在梦中呼唤的不是殿下,而是狴犴?她爱的不是一直是殿下么?最终摄魂还是将此事禀了观音大士,观音大士叹气,璃寞的如意算盘,最终还是落空了!
道尽前尘往事,终是镜花水月。
华婼就是墨仪,只不过她忘了自己是墨仪,她忘了自己最后爱的不是当年的大地战神璃寞,而是她亲手杀了的狴犴。
至于为何会杀了狴犴,又为何会忘记前尘往事,为何会出现在璃寞殿,此事,需细细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