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二)铜镜复原
“你说少了一块?”
“对,就少了中间的一块,只要有那一块,铜镜就拼好了。”
“可是……”若玛犯起难来了。
“可是什么?你不要告诉我,你把它丢了!”如芝见若玛这么一副支支吾吾的表情,心一下子纠住了。
“不不不,没丢没丢,还在。”
“哦,那就好。”如芝松下心来,她发现和若玛在一起,自己的心脏总是那么张弛有度。
“只是,这块镜片不在我手里。”
“什么!”如芝失声尖叫了起来,她再一次用事实证明了自己的心脏有多么张弛有度。
“别紧张,这件事交给我,我会搞定的。”
“可到时候我得到的那快镜片一定要是真的,不要给我来快山寨的。”
“当然不会啦,再说了,我们也不是在做生意啊,就算是山寨,我也没钱赚的。”若玛虽然说得轻松,可她心里还是很忧虑的,万一宋琳把镜片扔了,那该怎么办呢?就算她没有扔掉,可也不一定会给她,总之,这件事情不像说得那样简单。
“就算我们把它拼好了,但又能从中知道些什么呢?”
“你看看,这些碎痕,像什么?”
“字,像一个字!”
“对,就是像一个字,如果我们把它完整地拼接好,就会知道这是一个什么字!”
“你能把从我这里拿走的东西还回来吗?”
“什么?”宋琳用满口的葱蒜味回答她,“我什么看上你的东西了?”
“别装傻,之前从我这边拿走的玻璃碎片,你最好还给我。”
“你是说那件废物吗?我早就扔了,那东西难道还有人稀罕吗?”宋琳干脆架起二郎腿,把饼干嚼得嚓嚓响,掉了一地的碎渣。
“你怎么扔呢?那可是我的‘罪证’啊!”若玛用着她一贯尖酸的语气说话,“别嚼得这么响,不就是一块饼干吗?不要这么跟它过不去!”
“说没有就没有!”宋琳又呲得撕开一包,“就算只是一包饼干,饿极了,胜过任何佳肴!”
这时,门外想起咚咚的敲门声,其他人回来了。
宋琳像看见柳暗花明一般,立刻起身去开门,她可受不了和若玛这么双目对峙了,搞不好会憋出精神病来。
“坐下!”若玛狠狠地把她推倒在凳子上,宋琳险些后仰地跌了下去。
“别以为救星来了,如果你不把东西拿出来,信不信我把桌上的饼干一齐塞进你的嘴巴里,看看你嚼不嚼得动!”
宋琳瞥了一眼桌子上小山堆似的饼干,真后悔买了这么多,简直是找死。
“我不信你真的敢!”
“嗯,不错!”若玛干脆也坐到椅子上去了,“你确实猜对了,我还真的不敢这么做,不然不是由多了一条罪吗?可是,没关系。我记得我那里还有几张照片来着,好像是秋游的时候拍的,你说你当时在树林子里干什么呢?感觉姿式很经典啊!”
“好好好!”宋琳立刻败下阵来,“那东西你拿去,有话好说。”
“我也想说好话的,可有时候,好话没人听呢!”
“喏,拿去,原封不动,上面连我的指纹都没沾上一点。”
若玛接过包得很好的玻璃镜片,听了宋琳的这句话,她的心也凉了半截,“连指纹都没有沾上一点”,难道自己真的有这么危险?
若玛把东西往口袋里一塞,大步朝门口走去,利索地开了门。外面的人刚要嗔怪她,她反倒一话不说,自顾自走了,正眼也没有瞧她们一下。
“这是怎么了,你们俩吵架了?若玛干嘛板着一张脸?”
宋琳愣愣地只管自己啃饼干,没去搭理她们,这些刚进来的人也只能自认没趣。
若玛离开寝室,独自茫茫然地游荡在校园里,她突然有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最近知道了自己还有通灵的特异本领,接着她又得找出事情的缘由,顺便又把同学关系给搞砸了,大学生活可真是囫囵。
之前的那辆红色轿车又在她面前停下了,若玛内心说不出为什么油然而生起一股急促感,貌似周围的氧气被压缩了。这次那个女人没有下车,她只是停靠在路边打个电话。
若玛的目光变得离散起来,事物在产生了好几层的影子,重重叠叠,像个喝醉了的酒鬼。她慢慢地蹲了下去,“不对,怎么会这样!”
她抬着沉重的眼皮,看到了红色轿车的车胎。这下面,好像有什么东西!
若玛极力不使自己的眼皮耷拉下去,车胎底下若有若无的东西在她眼睛里闪动着,强烈地刺激着她的好奇心。
模样越来越清晰了……
感觉上是个人形,但被车轮碾压变形了。
车子突然发动了,车里的女人打完了电话,把手机往副驾驶坐上一扔,开着车子走了。
若玛渐渐回过神智来,眼睛又变清楚了,她站起身来,挺了挺脊柱,“难道那部车子撞死过人?”
“嘿,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就是白天我们看见的那辆红色轿车,实际上它撞死过一个人。”
“是吗?”
“对,没错,我看得很真切,人都给碾得变形了。”
“我早就知道了。”如芝仔细地检查着这块染着血迹的玻璃碎片,漫不经心地说。
“你早就知道了?”
“是啊。”如芝小心地把玻璃碎片放进水里,用棉签轻轻地擦拭着上面的血迹,“晚上的时候撞死的,就在一个十字路口,对方还只是个四岁的小孩。那个女人赔了不少的钱,小孩出葬时也烧了不少的纸钱。”
“天啊!”若玛抓着自己的头皮,每当遇到令人难以置信的事情时,她第一个过不去的就是自己的脑袋,“你连这个都能知道,太神了吧!喂,我跟你说啊,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去给人算命呢?就你这种无所不知的本事,出去招摇撞骗得赚多少钱呐!比上大学还多了,现在大学的毕业生还找不到工作呢!”
“呵呵。”如芝笑了笑。
“你快告诉我,你是怎么做到的?教教我吧,大不了我叫你一声师姐。”
“看来,你也想出去招摇撞骗啊。”
“你说说嘛,啊?”
“好吧,”如芝把脸朝向她,“那个女的是我们中文系一个教授的老婆,那个教授住在学校里,他老婆隔三差五地来学校里找他,就他们俩的那点破事,早传得块烂了。”
“原来如此,看来也不是真本事。你说,那女的撞死了人,还敢开这辆车,不怕不干净的东西。”
“谁知道呢?不过她好像把轮胎给换了。呵呵,其实还是挺讽刺的啊,难道光几个轮胎就能撞死一个人了吗?快,快看!”如芝紧张起来了。
她面前的铜镜已经拼好了,上面是纵横的裂痕。
“这是什么?”
“看不懂。你不是说这可能会是一个字吗?怎么看不出来?”
“是啊,连我这个中文系的人都看不出来,那显然不是一个字了。”
若玛瞪了如芝一眼,“这下好了,唯一的入口给堵死了!”
“不,没有,可能还有其它的办法。”
“什么办法,难道你真的有三十六计?”
“我记得我爷爷说过,这是面古董镜子,徐静一定是从什么市场上淘来的。”
“你爷爷?”
“对啊,如果你想叫我师姐,那你得叫我爷爷师父。”
“那么说你爷爷也能通灵咯?他妈的,原来这种见鬼的事情也可以遗传!”
“算了,不跟你扯了。总感觉在你眼里,能通灵的人就像是乞丐,恨不得杀而诛之,但是,别忘了,你也是这中间的一员。”
“嘿嘿,那我是丐帮长老。不好意思,地位又高你们一级。”
“算了,不跟你扯了。”
若玛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了,把她们俩活生生地吓了一跳。
“你就不能静音吗!”如芝恼怒了。
“对啊,我静音了。”
“你……”
“嘘——”若玛把手指放在嘴唇上,对她做了一个手势,“喂?”
“嗯,好,我马上过来。”
若玛放下手机,神色大变。
“出什么事了?”
“不好了,现在轮到舒兰了,我得快回去。”
“我跟你一起走。”说着,如芝马上把镜子收了起来。
“好。”
(三十三)
“她怎么了?”
“不知道是怎么了,坐在那里两个小时了。”
若玛走进宿舍,舒兰就坐在她的桌子面前,头发湿湿的,散乱地披在肩膀上,对着她的那面镜子,身体前后微微地摇晃着,嘴巴里含糊不清地念着些什么。
“舒兰,舒兰。”若玛喊了她几声,但不见任何反应。
“你是谁?”
“哦,我、我是若玛的朋友。”
宿舍里的人显然对这个剪着老实短发,背着斜挎包的人产生了很大的好奇,“怎么从来没听若玛说过?”
“哦,其实,没什么几天而已。”
宋琳的警觉性又来了,这女生她见过,之前和若玛在一起,两人不知道嘀咕些什么。
“她怎么突然变这样了?”为了提防她们再问些什么,如芝抢先一步引开了话题。
“我们也感到奇怪呢,从没见舒兰这样过,刚开始叫她不应,还以为是跟我们开玩笑呢,可显然不是。”
“是啊,她这样子,不知道是病了还是怎么了,也不好去医务室,但又总不能叫救护车吧。”
若玛蹲在舒兰身边,仔细地观察着她的反应。舒兰的脸色明显苍白了不少,嘴唇有些微微发紫,两眼无光,又像是看着镜子,又像不是。
“镜子!可恶的镜子!”若玛突然恼怒起来,为什么每次都是这些破镜子作祟,她伸出手去想把镜子掀倒。
“别,”如芝抓住了若玛的手,用眼神示意她千万不要冲动,“你这么冒失,说不定会害了她。”如芝用意志跟她说话。
“不然呢?”若玛也用意志回她。
“她之所以这么痴痴傻傻的,很可能是一部分的魂给召走了,你要是把镜子动了,她的魂就无法回来了。”
“真有离魂之说?”
“是啊,不然你去弄些米来,撒在她身上,看看有没有效果。”
若玛站起身来,看见几双疑惑出神的眼睛,看来刚才她和如芝的这种交流还挺让人费解的。
“嗯哼,”若玛清了清嗓子,“你们在这里看着舒兰,不要动她,我去找样东西来。”
尽管若玛说了句话,但这些人仿佛并没有听到,依旧陷在刚才的“奇异”场景中,无法自拔。
若玛刚走出宿舍,齐芳就说了一句话,”她俩不会是搞同性恋吧。”真的是不把如芝“放”在眼里,搞得如芝的处境极为尴尬。
过了大约半个小时,若玛气喘吁吁地出现在了门口,她手里抓着一个黑色的小塑料袋。
“你可总算回来了,你们宿舍的这群人简直就是怪胎,什么眼神嘛!”一进门,如芝就用意志在向她抱怨了。
若玛没去理她,径直走到舒兰面前,她发现才那么一会儿工夫,舒兰的皮肤就明显苍白了不少,仿佛她的血液在不断地蒸发。
若玛把东西往如芝面前一送,“接下来怎么办?”
这句话一出口,其他人就立马被吓着了,以为她们俩真的是心意相通,仿佛那袋东西是如芝交代若玛去弄来的,可她们之前并没有说过话啊?哦,可能是她们俩发短信了。有了这个念头,大家齐刷刷地放下心来。
“把它撒到她头上去,并且心里默念‘回来吧’。”如芝站着一动不动,又用意志在和她说话了。
“你嘴巴不能动是吧!”若玛也回了她一句,只能又把手缩回来,然后背对着她。
其他人又吓住了,这两个人正常点会死吗?
若玛打开袋子,抓了一把米粒,颤颤索索地举到舒兰的头顶,有点犹豫不觉。
宿舍的其他成员又懵了,根本无法预料到若玛接下来要做什么。今天也真是奇怪,居然来了两个马戏团的杂耍!
白色的米粒从手的细缝中掉了出来,落在舒兰的头上,很快就滑进头发里不见踪影了。
“回来吧,回来吧,舒兰,回来吧……”若玛像念咒语一样咿咿呀呀地念着舒兰的名字,同时手里的米粒一点一点地往下撒。
手中的米已经落光了,可是舒兰还是原来的一副死样子。
若玛的头上渗出了颗颗汗水,滚圆滚圆的,她望了一眼如芝,发现她看得很焦急,而另外的一些人呢,简直看傻了。
看来一把,若玛又抓了一把,继续刚才的动作。她觉得一定是自己不够虔诚,于是压着嗓音用一种略带沙哑感觉的声音叫唤到,“回来吧,舒兰,回来吧,我们在等你呢……”低低地喊了几声,若玛发现自己的声音简直可以催人泪下了。可是,现场的观众并不这么觉得,她们真想把昨天进食的东西(差不多消化殆尽了)给吐出来,哪怕是用手抠也得抠出来,这简直是要把人逼上翻江倒海的地步啊!
一把米又完了,舒兰还是没有起色。
“这怎么办呢?”若玛望着袋子里最后的一丁点米,“连一把都没得抓了!”
不知道她是心疼米还是心疼舒兰,小心翼翼地把剩下的米全部倒进自己的手里,就怕落下一颗。若玛的那副表情,仿佛手里捧着的是一颗还在微弱跳动的心脏,看着这颗“心脏”,她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
“舒兰,你要争气啊!我为你偷的这点米不容易哇。那食堂大妈拿着扫把都快追到宿舍楼下了,还是硬让我给耍掉了。你总不至于让我再去偷一次吧?人家早就守株待兔地守着了。”
说完,全体人员睁大了浑圆的眼睛瞪着她,感觉眼前的这个若玛让外星人给附身了。
若玛丝毫不理会别人的目光,捏着手里的一把米,在舒兰头上举着,“舒兰,你回来吧,舒兰,你会来吧,舒兰,你回来吧……”她手里的米几乎是一颗一颗地落下去的,她没说一句话,就落下一颗米。
眼见着手心又快空了,若玛的这颗心也顺势沉了下去,看来,还得再去被“追杀”一回。
突然,舒兰睁大了眼睛,仿佛睡觉睡到一半被噩梦惊醒了,她重重地吐了一口气。
“太好了!”若玛的心情立马起死回生了,手一松,一股米粒砸在了舒兰的额头上。
“太好了,她醒了!”如芝像大家传达这一讯息。
“哦,是吗?”宋琳她们软绵绵地回了一句。如芝的笑容一下僵在了脸上,看来,好了一个人,傻了一群人。
舒兰悠悠地回过神来,“你们盯着我看干嘛?”
没有人回应她,还是盯着她看。
“哎呀!我头发里都是什么东西啊!”
“大姐,那是米,你每天都在吃,不要没煮熟你就不认识了。”
“把米洒在我头上干什么呀!神经病啊!”舒兰嗔怪了几句,全然忘了刚才的事情,自顾自走进厕所去,大概洗头发去了。
“别生气,别生气。”如芝拍了拍若玛的脊背,安慰她。
“我当然不生气了,是我自己犯贱,我怨谁呀!”若玛虽然这么说,其实心里并不真正恼怒,她只不过是让自己的处境不那么尴尬而已。
若玛送如芝走到楼下,“怎么会这样呢?舒兰怎么会突然变得这么奇怪?”
“可能是魇住了,那个女人就快来找她了。”
“那怎么办?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死吧。”
“晚上,晚上怎么样?”
“什么晚上?”
“晚上我来找你,我们会会那个女人。”
若玛惊了一下,“难道和昨天晚上一样?”
“是啊,今晚半夜十二点,我来找你。”
“好、好吧。”若玛一听这话,后背凉飕飕的,牙齿不自觉得打了个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