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七)天堂
“又是晚上,干这行的非得晚上吗?”若玛一个人在阳台上嘀嘀咕咕,眼下天已经黑了,云层里还透出一点点亮光。她过会儿等天更暗些后,要和如芝爬后山去。这次,她们可不再梦游了,要真枪实战地去,不知道如芝会不会把那具白骨也给挖出来。
晚风阴惨惨地一阵阵吹着,若玛眼见自己的鸡皮疙瘩一层层地凸显出来,都不忍心地碰它们,看得连自己都恶心了。
“好吧,最好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不然我都不知道我会被抛尸在那个荒草堆里。”若玛对着夜空,此时她觉得它是那样遥远,有种离开地球慢慢飘向宇宙的错觉。
“人生正值青春啊,但愿这些事情可以告一段落。”
“你在吱吱说什么?”
若玛吓了一跳,回过头看见宋琳靠在门框上。自从上次不怎么愉快后,若玛没怎么跟她说话,貌似好像一句也没有。
“感叹一下这个糟糕的人生。”
“糟糕?糟糕吗?不是挺好的吗?”
“对你来说当然是没错的,局外人!”
“局外人?”宋琳愣了一下,“原来你一直把我当局外人啊,别忘了我们暂时可生活在这个狭小的十平方之内,抬头不见低头见,你怎么把我当做局外人呢?”
“也不是不可以不把你当局内人,不过,有些事情你不要越过界限就够了。”
“有些事情?还有什么特别的事情你是不能说的,你总不会是间谍、特工之类吧?”
“那倒好了。”若玛嘴边又挂出一抹嘲讽的笑容(最近她好像老是这样),想想看还是不要说什么了,因为过了今晚一切就都结束了,不会再有第二个徐静的,不过那是如芝向她保证的,希望可以相信。
若玛走进宿舍,拿起自己在扔在桌子上的背包,转身又走了出去。
“你要干什么去?”舒兰脸上搭着面膜,露出两只眼睛问她。
“我能说我是去救你的命的吗?”若玛在心里思索了一下,“还能做什么去?当然是读书去了,像我这种穷**丝,要想以后可以每天晚上贴面膜的话,现在不努力怎么行呢?”
“算了,败给你了,追逐你的梦想去吧,希望有一天你可以逆袭呀。”舒兰扭过头,继续看她的小说。真是粉红系的女生,永远活在单纯的日子当中,在她那颗单纯的脑袋里不知道有没有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已经岌岌可危了。
若玛侧过身从宋琳身边过去,她实在不想碰到她,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她对她的提防心这么大。若玛甚至怀疑她可能会偷偷地跟踪她,宋琳这个人,疑心病总是那么重。
如芝没有去吃晚饭,她感到自己的心不时地在震颤,她不知道晚上会是怎么样一番境地,主要是因为她也从来做过这一类的事情,她甚至连结果会怎么样都无法预料。
她抬头望了望天上的明月,尽管被乌云遮着,但还是可以看到很明亮的光晕。今天正好是十五月圆日,满月之日也阴气最重的时候。
如芝爬上自己的床,拉上窗帘,把自己包里的纸盒拿了出来,打开,里面依旧是那面铜镜,尽管裂痕斑斑,但至少它以完整了。“今晚,我要用你的杀人工具来杀你,看你到时候要怎么办。”如芝心里想,看着这面镜子,她又想到了爷爷,眼里不禁一阵酸痛,不知道爷爷死前十怎么样的,他是否也像那个女生一般痛苦。
“你偷偷摸摸干什么呢!”突然一只鲁莽的手掀开了床帘,如芝赶紧用被子遮住纸盒,心里无名火哧哧地扑腾。
“你找死!”如芝从她大喊,眼见着自己的唾液在灯光下一闪,真是不太雅观。
“我,我……”那个做事不经过大脑的女生有点不知所措了,倒不是因为如芝的那声责怪,而是如芝通红而闪着泪光的眼睛,显然,她现在恶作剧地打扰她是一件很粗鲁的事。
看着对方很窘迫地站在那里,手里还捏着帘子的一角,眼里很是抱歉,如芝觉得自己有点过头了,“快滚吧,信不信我一晚上都放红歌给你听。”
对方一听这话,心里马上放了下来,赶紧放下帘子,“汪姐,对不住,对不住。”
真是不说话会死人,她一说这话,原先还很疑惑的其他人一下子来了兴趣——如芝怎么了?心情不好吗?出什么事了?跟男朋友吹了吗?她跟林平之间是不是有新的进展了……真是十万个为什么也问不完。
“哎,命运啊命运,你为什么要这么折磨人呢!靠,她老爸真是个木偶哦,自己的女儿也不知道去认!还有她的男朋友,傻不傻!”一个角落里的女生突然爆出这么一些话,她最近迷上了一部电视剧,诶,不对,她没有哪个时候不在迷电视剧。这会儿,她正看得义愤填膺,恨不得钻进她那台廉价的十四寸笔记本中去,告诉女主人公她是谁的女儿以及到底那个男的对她是真心的。不过阴差阳错的是,其他人并没有认识到她沉在狗血电视剧的十八层地狱里,还以为她说的是如芝,不禁异口同声地发出一阵不小也不短的唏嘘声——没想到如芝还有这么非凡的身世,哎,不知道她会不会成为下一个腹黑女。
如芝躲在她小小的空间里,一个劲地擦冷汗,现实啊,你到底要不要这么坑人。
尽管月光颇为明亮,但路灯依旧表现出来无能为力的样子,使得这一小块世界显得惨白阴森。
若玛行走在路上,她要去图书馆,那个书本比列占据大多数空间的地方。所说如此,但有些不太见光的东西还是可以隐藏在不为人知的细小角落里。今晚不太会是个值得回忆的夜晚,她隐隐感到一些不好的预兆,这种预兆来源于一个梦,而实际上,梦给人带来的预兆总是有一种强有力的真实性。
今天下午,若玛难得的睡了一觉,她可不像宿舍里的其他人,整个下午就用来睡觉,然后抱着电脑奋战到后半夜,永远生活在白加黑的状态中。不过,今天为什么突然她想睡午觉了呢?说来有点无厘头,她是怕晚上上重头戏的时候,打瞌睡睡着了,她一般是熬夜不过11点的,因此,如果那个女鬼不在再半夜前被她们降服,说不定她真的会倒头大睡。
就在梦中,她走进一栋大楼,那栋楼貌似是八九十年代的产物,可竟是那么熟悉,仿佛若玛见过它以另一种形式出现过,但不改变它大体的规格。她漫漫地走着,不知道自己的目的何在,又似乎是什么在暗地里牵引着她。
穿过走廊,她来到一间很宽阔的房间,宽阔到可以被分成四五块而并不显得狭小。地上全是书,乱糟糟地被丢弃在地上,东一堆西一堆,全是些页面发黄的书籍,可那是些什么书她倒是没注意到。她弯腰捡起一本,封面早已给灰尘涂抹得看不出面目了,上面残留着深深的手印——那是若玛刚留上去的——露出褪色的图案。她用两根手指掀开书面,试图看看它里面的内容。然而,不知道那是空白页还是就连里面也被灰尘侵占了,若玛看不出什么来。
她正无比纳闷,没想出来要拿它怎么办,书竟然在她手中化成了灰,似乎有一把火在暗暗地焚烧它。化成灰的纸张纷纷掉落,如同在寒冷的深秋里疲惫坠落的枯叶蝶,尽管它本身拥有色彩——即便不绚烂——此刻却是透明一般,引不起人的目光。
灰烬在地上也堆成一团,轻盈的、单薄的。若玛盯着它,心底有一种悲伤的情感在悄悄蔓延,奇怪的是,这种情感并不是她所想要的,她甚至也从来没有想到过它,而是别人强加给她的,正如从静脉中注射毒药——她一定处于被动者的位置,而且无力反抗。
白色的墙上有道影子一闪而过,若玛立即回过神来,追着那道影子而去。她不知道,在她转身的一瞬,地上的灰烬融入了坚硬的地板当中。
她追着白影来到的地方,无数双脚悬挂在半空中,一颗颗头颅被掉在天花板上,脸色惨白地快要把五官的轮廓都退去了。
“这里曾是天堂。”
“谁!”若玛顿时被惊了一跳,她四处搜寻声音的来源。
到处是脚,悬挂着的、穿鞋和不穿鞋的,她不得不弯着身体,是在是不想让这些恶心的东西碰到她的头,不然她会比钻人家裤裆都难受。
“去死的东西!”她狠狠地咒骂了一句,弯腰行走真是件累到要死的事情,一点也不比肩挑腰抗要好。“去死的东西!”她不得不用反复的方式来强调心中的厌恶,突然又觉得自己犯了一个错误,这些东西早就死过了。
找遍了整个教室(这个教室也是一样的宽广),若玛也没有找出声音的来源,实在是有些累得、气得喘不过气来,她顺着角落的墙壁坐了下去。
这下,她倒可以不费力气地抬头望望这些吊死鬼了。
他们还挂在上面旋转呢!若玛不禁嘲讽了起来,在她眼里,这些死人就像被泡了很久然后捞上来吊在上面风干。“有谁居然有这种嗜好,是要制成标本吗?那收集得不容易!”
离她不远的一具女尸(从背影可以这么说),正在转动,不过它转动的幅度真是不大,若玛只能看到它的背影,尽管它似乎很有这种野心转过来让她瞧个够。
“你倒爽快点啊!”若玛都不耐烦了,她惊讶自己居然对一具尸体产生了兴趣。
女尸似乎听到了若玛的声音,它居然在做了几次无用功后,整个儿转了过来。
若玛像被强力吸引一样,胸膛挺了出去,深深吸了一口气后,竟忘了吐出来,自己把自己憋着。
那张脸,尽管苍白、尽管浮肿、尽管被绳子勒得变形,她还是认了出来。
那就是自己的脸!
若玛感觉到自己正在慢慢冰冷,她的手指渐渐迟钝死去触觉,全身血液奔腾着向头上涌去。
天昏地暗,可唯独那张脸无比清晰。
她越来越觉得难受,自己的肺被一双手捏着,越捏越紧。
呼~她不知道怎么地做了这个动作,才觉得稍微好点。
“这是个错误,肯定是个错误。”她安慰自己,不至于冲动得跑过去把自己也挂在上面得了。
旁边有一具尸体也转了过来。
那一刹,若玛不知道她是该感到害怕呢,还是该感到庆幸。
害怕的是她居然也死了,证明了刚才那具尸体毫无疑问是自己的;庆幸的是,自己有伴了。
那具尸体,是如芝的。
“这是天堂!”那个声音再度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