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皇子虽然被幽禁在丽景宫中,但是皇上到底是对这个儿子有着不舍的感情,急忙又下旨让人不得怠慢了三殿下,一日三餐均要御膳房好好对待,派人送到丽景宫。最重要的是,太医院那里的药也必须准时送到。
司徒独醒还是早睡早起,一大早就不见踪影。他每天起来的时候天还都是蒙蒙亮,轻手轻脚地把衣服穿好以后,还会体贴地帮我掖一下被角。
我在他转身的时候睁开眼睛,目送他远去。
司徒独醒去了哪里我并不知道,丽景宫就这么大一点地方,但是以他的本事混出宫去也大有可能。我一整天都需要躺在床上,就算我想下床也会被身上的伤疼回去。
这些天我唯一能动用的听觉,让我知道了一些事情。
比如每天御膳房的人什么时候来送饭,太医院的人又什么时候来送药。大家对这个皇子还是恭恭敬敬,表现地很有礼貌的。他们只能站在宫门外把东西放下,却不能进来。
御膳房来送饭的人经常换,而太医院来的人却比较固定。早上来送药的人我不认识,但是每到黄昏时分,我总是能听到宫门被叩响,然后传来一声通报:“奴婢紫冬,给三皇子殿下送药。”
我在丽景宫的床上躺了好几天。这次因为伤到的不止是背上,所以上药这个活儿在我的强烈抵制和司徒独醒的自动觉悟下,由我亲自动手上。
丽妃娘娘留给司徒独醒的确实是好东西,伤口好地很快。
这天司徒独醒照常早早地出门,等他一走我就从床上下来,舒展了一下筋骨。前世的记忆有点模糊,好在我还能想的起来一点点广播体操的片段。蹦蹦跳跳了一阵子,我小心翼翼地打开了寝殿的门。
门外是一览无余的院子,放眼望过去一个人都没有。四周安静的出奇。我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推门走了出来。
我在丽景宫绕了两圈,没有发现司徒独醒。一直到黄昏时分,他依旧是没有回来。
“奴婢紫冬,给三皇子殿下……小年?”
“紫冬姐姐,你真准时。”我对错愕的紫冬露出友好的笑容,及时推开宫门打断了她的话,端过她手中的汤药。
紫冬打量了我两眼,神色略有担忧:“小年,你好点了么?你被放回丽景宫后也没有人给你送药,我不敢打听你的事……所以……”
“没事的紫冬姐,你看我现在不是很好么?”我冲她一笑,让了两步让她看,“倒是姐姐你天天都要来送药,太医院那里还是很忙吧?”
紫冬摇摇头:“没什么,我习惯了。你……没事就好。小年,我有件东西要给你。”
她突然变得神秘起来,左右看了看,确定周围没有人以后,从我打开的宫门里闪身进来,拉住了我的袖子。
我疑惑不解地看着她。
她从袖子里抖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放在我的手里:“这个你收好。这是太医院里治外伤最好的药,坚持用了连疤都不会留下,曾经是专配制给丽妃娘娘的,太医院只剩了这么一点,看管地很严。不过,你先拿去用。”
我惊讶:“这怎么可以?不用了,我没有事。如果被太医院那边的发现了,紫冬姐姐你偷走这么贵重的东西,会被重罚的。”
紫冬一个劲儿地摇头,把那药往我手心里塞,一边塞还一边道:“你一定要收下。”
我见紫冬坚持,也没有在拒绝。收好了紫冬赠送的药膏,我看到她松了口气。我想了想,对她道:“我想求姐姐……帮我一个忙。”
“你说。”
“姐姐能不能想办法帮我把这个交给棋署里的掌棋大人。”我拿出一份绢帛递给紫冬,“放心,这不是什么古怪的东西,姐姐大可以打开看一看。这只是一份棋谱。我曾无意之中得到这个棋谱,觉得十分精妙,本想留给自己参研。奈何我愚钝,参不透其中奥秘,一直是心中遗憾。我现在随三皇子被幽禁在这里,再出去不知道是何年何月。这也算是我的一点点心愿,望紫冬姐姐拿去给掌棋大人,看看他是否能参研出其中精妙。”
我说的凄然,尤其是说到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出去的时候。虽然大半都是我装的,不过说到这句话的时候我是真的有点凄凉。皇宫,无非就是大宫墙套小宫墙。我承认是我想的太天真了,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如今我只想逃出去。
紫冬没有拒绝,点点头接过我的绢帛,最后看了我一眼:“你自己小心。药要按时用。”
“姐姐放心,我知道了。”我冲她笑的灿烂。
“那我先走了。”
棋署是太子修建的特殊机构,原本宫中是没有的。太子对棋艺很是痴迷,专建此地,网络棋艺高手于此潜心参研各种棋谱,时不时也会去与他们一起探讨。
我让紫冬送去的棋谱,足以让太子殿下往棋署走一趟。到时候他一定会查到紫冬那里,问她棋谱的来历。
那不是什么我无意找到的棋谱,那是我自创的棋局,名为玲珑。
有一次没收好,被我大姐越昔溪看到后,愣了片刻,问我:“年儿,你这棋谱是从哪里来的?”
我无辜地望着她:“咳咳……是……是无意发现的。”
越昔溪一言不发地把棋谱拿走了。再后来,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之间它就成了天下第一难解之局。连棋圣都只能破解一半。
我给紫冬的绢帛上,无非是在棋圣破解的那一半之后,再多落了两子。
我打开紫冬给我的药盒,里面的药膏洁白,有一股很熟悉的味道。这药和司徒独醒给我的药是一样的。紫冬没有骗我,她是冒了重罚的危险把它偷送给我的。
我把紫冬送我的药膏小心翼翼地收了起来,随后继续开始擦司徒独醒留下的药膏。
外面已经黑成一片,司徒独醒还是没有回来。我点上蜡烛,放心大胆地把衣服除去,只留下一件内、衣。这年头的内衣无非也就是肚、兜而已。
碧霄曾经告诉我,肚、兜上该有些绣花才是,我却总不听。我告诉她:“绣花硌地人不舒服。”
“小姐,你就是懒……”碧霄不满地辩驳。
我看了她一眼:“你的女红不错,那就交给你缝吧。”
碧霄呵呵一笑:“小姐我去看看外面的花是不是该浇了。”
所以我的总是一片大红,很喜庆。
我才涂完一只手臂,就听到寝殿的门被打开的声音。司徒独醒一袭白衣飘飘出现在我面前,头发松松散散地被发带随意地扎了起来,眼里闪着我看不懂的光芒。
我的一只手在聚在半空中准备擦药,身上还是火红色的最简洁的肚兜。
一时之间我没有反应过来,说了句能让我把自己舌头咬下来的废话:“师父,你回来啦?”
司徒独醒关上门:“嗯,我回来了。”
他快步走到我身边,抄起我丢在一边的衣服抖开披在了我身上,正色道:“涂了药赶紧把衣服穿上,会着凉。”
“哦。”我拉了拉自己的衣服,呆愣愣的回答。
凑近了看,我发现司徒独醒有些微微的疲惫。他见我主动把衣服拉上,笑容满面地道了声“乖”,摸摸我的头,然后就起身坐到了寝殿中的桌边。
“自从我被送出宫后我就很少回来。如果不是父皇下诏,我根本就没有机会来这皇宫。”司徒独醒提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一边喝一边道,“这一次若不是太子以父皇生辰为名,召在冉宫行宫修养的三皇子回宫,我现在应该在查案的路上。”
司徒独醒是任意门的大弟子,那个让人费解的江湖悬案,人人都怀疑倒了任意门的头上,掌门派他来查案,是重要的事情。
我歪头:“师父,你是怎么遇到的……掌门?”
他放下茶杯:“他找到的我,说是受我母后之托,将我平安抚养长大。不然你以为,就算我人在冉宫,贤贵妃会放过我么?”
也是,他那时候好像很小还身体不好,贤贵妃随便派个人便能轻易把他干掉。任意门的掌门人不知道是出于什么理由答应丽妃娘娘,将他从冉宫中带走,收为自己的大弟子。
人入江湖,远离庙堂,保一时平安。
“师父对我恩重如山,他的嘱托当然是最重要的事。我也没心思和东宫争斗,回宫也是迫不得已。所以徒儿,并不是你一个人想出去。我也想出去。”司徒独醒道,“父皇将我幽禁,无召不得出。贤贵妃当然乐意看到这样的结局,对我来说,更是天大的好事。”
这样他就有机会逃出去。反正丽景宫闭宫,没有人敢私自进来。贤贵妃不想让皇上再看到三皇子心软,肯定是想尽办法不让他出来,正中司徒独醒下怀。
为了这样的目的,牺牲掉他眼中如我的小角色,好像也无可厚非。
司徒独醒站了起来:“徒儿,你入我任意门,理应跟我一同去查案,你说是吧?哦,对了,我今天在棋署外捡到了这个,我觉得你会有兴趣的。看看吧。”
司徒独醒的手伸到我面前,递给我一个我十分眼熟的东西。不久之前,我亲手把它交给了紫冬。
不同的是,现在绢帛上已经沾染了大片大片鲜红的血。我的目光稍稍上移,看到司徒独醒洁白的衣袖上,也有一些小团的血迹。我接过绢帛,上面还有温度,不知道是紫冬的还是司徒独醒的。
血迹未干,沾了我满满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