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儿。”
贺家大门一开,我抬头一看,三魂七魄立马吓的所剩无几。在听到这不带感情地一声呼唤的时候,已然是魂飞魄散的状态。
“二哥?”我诧异地叫他。
开门的这个人,一张英气十足的脸,棱角分明。我二哥也是军中的将军,平日带兵于叶城,甚少回家。
在武国,最大的隐患是南疆。南方原镇守将军朱秀臣被贤贵妃陷害流放,现任南疆镇守的不知道是谁。叶城是武国的北方门户,这里的漠北游牧远远没有元朝的蒙古铁骑厉害,只是偶尔地小规模骚扰。所以二哥相对来说是比较轻松的。
就算是轻松,在军队里也不是说走就可以走。我爹常年不在家就是个例子。
所以我看到越杨并没有惊喜,而是完完全全地惊悚。
越杨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司徒独醒,眉头微微皱起:“这位就是带你出府修养的高人?”
“在下司徒独醒。”
越杨从贺府的门里跨了出来,对司徒独醒道:“司徒公子,小妹得的是什么病?”
“气血虚浮,寒气入肺之症。”司徒独醒回答地十分麻溜。
我愣。我装病他是知道的,可是他并不知道我装的是哪一种病。我除了每天在咳嗽外加涂霜抹白之外,并没有别的外在症状。但是为了应付大夫人他们,还是要编个病症出来。
司徒独醒说的,和我编的,居然一个字都不差!
看越杨那个眼神,八成是把司徒独醒当成江湖神棍了。这下他这么一回答,越杨反而有些疑惑。不过他脸上的猜忌并没有退去。他又道:“我从三夫人那里知道了你是任意门的弟子,稍加打听便听说,任意门最近陷入江湖疑案之中,乃是最大的嫌疑门派。恕我直言,我并不放心将小妹交托与你。”
“在下理解。”司徒独醒兀自保持着微笑,面对我二哥的一脸严肃淡定自若,“只是二公子也道我门只是嫌疑,没有证据之事,切勿乱信谣言。三小姐现如今是我的徒弟,我自然是不会害她。至于她的病……师门行云山上有一味灵药,只需坚持服用,治愈三小姐的病不费吹灰之力。”
越杨沉默了,只是盯着司徒独醒看,仍旧没有什么善意。我在一旁看的有些无奈,唯恐我二哥一个看司徒独醒不顺眼就跟他打起来。这两个人一个是江湖高手,一个是带兵将军,一般解决纷争都是用武力说话。
我急忙拉住越杨:“那个……二哥,咳咳……可是娘告诉你司徒……师父,是任意门的人,你不去行云山,为什么会在这里等?”
“我料定你们第一个到的地方必是惩恶堂无疑。江湖中连死三人的详细我已知道。星水十六洞远在南疆,南疆纷乱,你们不会先去那等险恶地方。剩下的两个中,只有这里最好突破。”
和司徒独醒的分析一样。我二哥果然是精通兵法,料敌先机对他来说是家常便饭。
越杨冷峻的脸庞有一丝松懈,看向我的目光温柔了不少:“你没事就好。我刚回府就听说娘和二夫人听信谗言将你赶了出去。以后再遇到这等事,一定派人通知我。二哥会帮你。”
“知道了。”我乖巧点头,“二哥,你这几天就住在贺府么?”
越杨道:“我向贺夫人禀明来意,她便留我住下。如今既然你拜这位司徒公子为师,我也不会阻拦你们师门查案大事。我带你们去找贺夫人便是。”
我转头看了一眼司徒独醒,他对我略微一点头:“进去吧。”
贺家安静的出奇,这一路走来见到的尽是枯萎了的花,地上也是杂草丛生。想必它们有人照料的时候还是郁郁葱葱的。贺家宅子十分大,奴仆却并不见几个。
越杨把我们带到一个偏厅里,对站在一旁正在泡茶的一个丫鬟道:“翠姑娘,麻烦你告诉贺夫人,越杨求见。”
那位被唤作翠姑娘的女子一身翠绿的衣裳,听到我二哥叫她,小脸不自觉地红了一下。她看了一眼越杨身后的我,目光又转回到了我二哥的身上,语气低软:“越公子稍等。”
我娘以前就对我说过,若是二哥常在府中,不知道要勾走多少京中女子的芳心呢。看这丫鬟的反应,越杨在贺府的这几天,已经成功地勾走了她的芳心。
贺夫人很快就到了前厅。她估计是经历了丈夫去世的打击,看起来比她这个年纪该有的容貌沧桑了几分。贺夫人并不十分漂亮,却很端庄稳重。她在正座上坐了下来,对我们道:“诸位请坐。翠儿,倒茶。”
贺夫人打量了我片刻,对我温和地笑笑:“这便是越将军的小妹了吧?”
“咳咳……贺夫人好。”我急忙向她问候。
贺夫人往椅背上靠了靠,又道:“这位姑娘脸色不好,你一说话我便知道你身子虚弱。这样的姑娘,怎么还能一个人在外面跑?”
面对贺夫人的关心,我低头不好意思地笑笑:“夫人,我不是一个人,我是跟着师父……”
“越姑娘。”贺夫人温和的脸上突然严肃了起来,打断我的话,“你的事情,越将军都说于我听了。我只是想告诉你,姑娘你还小,有些人,有些事,你看的都不够透。我不知道你娘为什么同意放你出门,有些事我也本不该说。我毕竟身在江湖二十余年,见过的人和事终归是比你多一点。小姑娘,别看错了人。”
我当然知道贺夫人所指是什么。看来任意门因为这个江湖悬案被误会的不轻啊……贺夫人虽然对我和二哥比较柔和,但是从司徒独醒进门开始,她就没有看过一眼司徒独醒,只当这是个隐形人。
我突然明白为什么司徒独醒不愿意先去空谷寺。无念大师的死因是剑伤,和他有直接关系,只怕比这待遇凄凉许多。
贺夫人当真好脾气,只是把司徒独醒无视掉了而已。换了跟那天江峰那样的人,恐怕司徒独醒连坐下的机会都没有,又要陷入一场武力争斗了。
“如今我见到了小妹,也算是微微放心,今夜便不在府上打扰了。这几天麻烦了贺夫人。”越杨突然起身对贺夫人抱拳。
贺夫人微微一笑:“将军客气。这府中自从老爷过世,我和萧萧也撑不起老爷在外的生意,勉强度日,下人辞了大半,冷清的很。不如你们就住一晚再走吧。”
“这……”越杨正要拒绝,却被贺夫人打断。
“好了,就不要推辞了。”贺夫人道,“府上难得来个姑娘,给萧萧作伴也好。越姑娘,我有个女儿,比你稍长两岁,一个人在府中也是无趣,你有空去跟她多说说话吧。翠儿,去把小姐叫来。”
“是。”
贺府小姐很快就到了。这是个长得妖娆的姑娘,丹凤眼柳叶眉,一张瓜子脸,白白净净,鹅黄色的衣裙翻飞,腰上明显有一根长鞭,一看便是习武之人。只是她身段甚美,匀称的紧,也不知道为什么没练出一身的肌肉。
“娘,越大哥的小妹在哪里?”她一进门,看着坐在正中的贺夫人,笑靥如花地问。
我低头。
越大哥……看来我大哥在贺府这短短几天,俘获的不止是翠儿一个人的芳心,还有个重量级的小姐贺萧萧。
“这就是了。”贺夫人看见自己的女儿,脸上一下子就有了光彩,笑容满面地指指我坐着的方向。
贺萧萧笑着把头转向我,然后自然而然地看到了坐在我不远处的司徒独醒。
她的脸立马就垮了下来,脸上的颜色也是由白到红,然后二话不说抽出了自己腰间的软鞭,向司徒独醒挥去。
“萧萧!”
随着贺夫人的一声大喝,我看到那挥向司徒独醒的软鞭顺带着也要扫到我,只差那么一点点。我无奈地想,自己这辈子还真是跟鞭子有缘分。
我看见司徒独醒和越杨同时站了起来,只是司徒独醒离我比较近,手一勾勾住我的腰,把我带到了他怀里。我这才躲过了一劫。
他把我带到安全的地方便放了手,我瞟到我二哥的脸色十分地不好看。
“萧萧,你在做什么?越姑娘身体不好,你怎么可以在这里使鞭子,伤到人如何是好?”贺夫人见我没事,略微松了一口气,微微皱眉责备起贺萧萧来。
不过贺萧萧似乎没有认错的意思。她瞪着司徒独醒厉声道:“这里不欢迎任意门的任何人!滚出去!”
“萧萧姑娘,这是我师父。咳咳……你不可以这么跟他说话。”我往司徒独醒面前站了一步,面不改色地看着她道。
她显然是很生气,说话的声音都有些抖:“让开!父亲便是被你们任意门给害死的!你还有什么脸面到我贺家来?杀人偿命,我现在就让你血债血还!”
贺萧萧无视掉我,又扬起了自己的手……
这一次上前阻止的,是我二哥。
“越大哥?”贺萧萧诧异地看着抓着她手腕的越杨,道。
“贺姑娘,你的鞭子,是用来伤及无辜的么?”越杨严肃道。
越杨其实一直都是这么严肃的模样,从小到大。小时候我和大哥,越昔溪和越昔灵几个为数不多的几次兄弟姐妹茶话会上,他就跟个小大人一样的无趣。
长大后的越杨在军中久了,这种严肃就多了一层叫做威严的东西,一般人都无法直视。只不过我从小看到大,只道越杨有点面瘫的潜质,所以他吓不着我。
不过,却是吓着了贺萧萧。
“萧萧……惩恶堂惩处奸恶,我和你爹自你小时候便是这么教你。只是你不能伤及无辜的人。何况我们除了你爹身上的伤口,也并没有证据说明是任意门所为。”贺夫人对贺萧萧道,“这位司徒公子,我的确不欢迎你,但我不是不辨是非之人。而你既然是越姑娘的师父,越姑娘护你是当然。我见越将军和越姑娘很是亲切,也给你三分薄面。你且住一晚,明早便走吧。”
“多谢贺夫人。”司徒独醒含笑行礼。
“娘……”贺萧萧不满地看着贺夫人道。
贺夫人站了起来:“就这样,你不必多说。翠儿,带客人去房间里安顿一下。把小姐送回房,让她反思一下自己的言行。明早再放她出来。”
贺夫人说完,头也不回地向内屋走去,再也不看我们任何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