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整整两个时辰,沐云曦也在马车上昏睡了两个时辰。他们来到一个繁华的小镇,秦安将马车停在一个酒楼旁边对沐云曦和玉竹说:“吃点东西,还有段路程。”
沐云曦有些晕车,确实想休息了。
这个酒楼看样子应该是这小镇最好的酒楼,装潢讲究,人气也不错。他们坐下,店小二笑着便上前招呼:“三位客官,要点儿什么?”
秦安与玉竹都看向沐云曦,原则上她是主子,应该她来点菜。可沐云曦没什么胃口,本想说随便来点儿什么的,但一眼瞥见柜台上挂着的几个菜名挺有意思,便指着那几个菜对小二说,一样来一个。
听了她的话,秦安那张冷漠的脸有了一丝裂缝,玉竹也是欲言又止的样子。可沐云曦根本没有发现,她点完菜就逮着茶水猛灌,想把胃中那翻腾的感觉冲下去。
三人等了好长一会儿时间,菜终于陆陆续续的上来了,一道道菜精致得让沐云曦张口结舌!
这哪里像是来吃饭的,根本就是在欣赏美食节展出的作品!
那盘“流水人家”,竟然是由精致的冬瓜雕刻成一座小桥,下面是碧绿的蔬菜汤,周围是珍珠般洁白的糯米饭堆砌成的“小山”,四周被细碎菜叶点缀得郁郁葱葱。另外那盘“此曲只应天上有”,竟然是在大冬瓜上面雕刻着几个身姿优美,栩栩如生的仙女,或坐着奏琴或站着弄笛。仙女周围围绕着一圈浓香的酱汁,酱汁上又散落着各种蔬果雕刻而成的鲜花。其他几道菜也不遑多让,全是雕刻精美的菜肴,每一盘都诗情画意,活像一幅美轮美奂的画。
“这,怎么吃?”沐云曦张口结舌的看看玉竹,又看看秦安,举着筷子迟迟找不到地方下筷。
秦安面无表情地找店小二又要了几个馒头,在离自己最近的盘子里粘些菜汁,就着馒头吃了起来。玉竹也有些不知所措,沐云曦不忍心破坏这么美的风景人物,也学着秦安的样子尽量挑些不破坏画面的菜汁来或小花朵来吃。
他们刚一开始吃,就听楼上雅间里传来一阵悠扬的琴声。
初听只觉得轻快流泻如雪后初霁,彩虹乍现,隐约渗透着丝丝甜蜜;渐渐的琴音转入清泠,低沉中携带一丝淡淡的忧愁弥漫着整个酒楼。那丝浅浅的愁绪如同一根看不见的绳子,将听者心里最深处的愁绪牵引出来,慢慢伤感;突然琴声拔高,雄浑悲怆,每一个音符都敲在人心上,敲出丝丝痛来。
沐云曦被深深的吸了进去,这曲子让她想起苏轼那首名作《江城子》。
“……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
都说生死相隔是人间最悲痛的事情,她现在这不生不死的样子又是谁能体会的悲痛?父母以为她已经死去,正经历着白发人送黑发人的锥心之痛,可她明明活着无法安慰他们。
如果可以她希望自己能够回去,在这里她没有朋友,没有希望,也没有未来。
可是她该如何才能寻到回家之路?
还能回去么?
……
渐渐琴声停了,琴音却依旧在众人耳畔缭绕。
好一会儿,沐云曦才慢慢从沉思中抽离出来,她抬头看看已经吃得差不多的秦安和玉竹说:“赶路吧。”
秦安冷冷扫了她一眼,突然一言不发地起身离开了。
沐云曦看了看同样莫名其妙的玉竹,突然反应过来一件事情:她身上没几个铜板!于是她赶紧冲秦安喊道:“回来,先付账!”
她这一声没把秦安喊回来,倒是把店小二招来了。
店小二自然对“付账”这个词特别敏感,他走过来满脸堆笑冲着沐云曦问道:“这位夫人,您可吃好了?”
听到店小二的称呼,沐云曦这才意识到玉竹给自己梳的是已婚女子的头式,心里不免埋怨:这古代已婚女子与未婚女子在发式上的辨识性也太强了吧?
她指着几乎是纹丝不动的菜,对店小二说:“你们这几个菜光好看了,都不能吃。”
店小二一听,扑哧一声就笑了:“这几道本就是看菜,这可是曾经的王府厨子做的,您可真有眼光。”
“什么?看菜?”沐云曦纳闷了,还有看菜这么一说?点了菜光看不吃,这不是花冤枉钱么?谁发明的这莫名其妙的菜式啊?她有些心虚地问道:“这些菜,多少钱啊?”
店小二麻利从腰间取下算盘,噼里啪啦的打了一会儿,满脸堆笑地说:“夫人,一共一两三钱银子。”
“啊?”看着桌上美轮美奂,惟妙惟肖的风景人物,沐云曦扼腕不已:一百个铜钱买十几人的菜,还能剩下几个,这几个菜竟然等于用了府上十几天的菜钱?一千三百个铜板啊,就这么没了?要是都给她,数也要数好一会儿吧!
“怎么……怎么这么贵?”
店小二见了她这模样,收起笑容,轻轻地敲敲桌子,语气开始有些不耐烦了。
“夫人是现在付账呢,还是等会儿再付?要不,您再看看这些菜?”
“我……没……没这么多钱,这个……。”沐云曦苦着脸小声的答道,担心自己会不会被扣在这:秦安就这么走了?真不管她和玉竹了?她正在心里骂秦安的不负责任,店小二突然大声地说到:“夫人的意思就是打算吃霸王餐了?”
店小二的声音顿时引来店内众人的侧目,原本喧闹的酒楼一下安静了下来,大家都把目光投向沐云曦这桌。
“诶?……这个……不是,那个……我……”
正在沐云曦窘迫难当,唉声连连时,秦安竟又走了进来,身旁还跟着一微胖的中年男人。
沐云曦心里一惊:咦?难道秦安也没钱,打算把她们抵押在这儿?
“小二,这位夫人的账记在鄙人账上吧。”
竟然有人主动替她付账?
沐云曦循声望去,楼道上站着一个身穿白衣胜雪的男子。他面容俊美,气质出尘,完美却疏离地微笑着向她颔首致意。
白衣古装男子,儒雅清逸,沐云曦突然就想起她穿越前看到的那个白衣人!感觉好像!
沐云曦强按住想要冲上去询问对方的冲动,坐在原地思绪纷乱:若他真是她穿越前看到的人,那么她的穿越必定不是巧合,不是巧合的话就是有人要利用她,那么这人……
思来想去,她还是决定暂时静观其变。
店小二一见那俊美男子开了口,马上笑容满面,高声答道:“那就谢了这位大官人!”
哪知店小二的话音还未落,一旁的秦安突然冷冷说道:“多谢阁下好意,这账咱们自家会付。”说完,他对自己身旁的中年男人点了点,便朝沐云曦走来。
那中年男子对店小二交代道:“赶快收拾桌子。”
秦安来到沐云曦面前,面上恭顺却又带着不容反驳的口吻,说:“夫人,可以走了。”
沐云曦正盯着那俊美的白衣男子出神,被秦安这么一喊,赶紧站起身要走。白衣俊男却款款走到她面前,俊美脸上的展露愈加完美的笑容,就像盛开中的花朵,看得沐云曦一阵眼晕。
“夫人刚刚吟送的那几句诗,悲凉凄婉,恰好道出了鄙人心声。鄙人对夫人的文才十分敬仰,不知道是否有幸与夫人相识。”
听着他温柔的声音,看着他温润如玉,春风和煦般的笑容,沐云曦的心抖了抖。温柔美男气质又好,真是让人神往啊。
“夫人,该走了。”秦安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
沐云曦心底一晒:自己是已婚妇女身份呢,胡想什么……她换上笑颜对那男子款款施礼道:“人生何处不相逢,相逢何必曾相识。”
白衣男子凝视沐云曦离开的背影,念着她刚刚说的那句话。
“人生何处不相逢,相逢何必曾相识。妙哉!妙哉!”
掌柜不解地看看他又看看门外马车,笑问到:“君所谓妙者是指人还是那句话?”
玉九郎挑眉看了一眼掌柜的,微微勾勾唇角:“你说呢?”不待那掌柜的回答他转身往二楼走去。一到楼上雅间,他便对身边的一个随从吩咐:“时刻注意她的言行,事无巨细,每日向我汇报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