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踢踢踏踏走回家,半道上碰见陈主任的老公,秋霞停下来乖巧地喊了声:“唐伯伯。”
对方摸了摸她的头,笑着问道:“秋霞好些了吗?听说你今天在学校可威风了啊?小孩子家家的,对老师可不能没礼貌。”
也就是随口说了两句,两人进到小楼前就分开了。
李秋霞这才想起来还有早上跟老师顶嘴的事情呢,刚刚飞扬了几分的心情又低沉了下去。
老爸已经做好了晚饭,催促她快去洗手吃饭。
端了碗坐下,秋霞心里想着该怎么开口说这事儿,父女俩之间就沉默了下来。
其实早上跟张老师顶嘴的事情,李秋霞也觉得自己有些过了。说两句就说两句吧,又不会掉块肉,可偏偏当时一股子邪火就往脑门儿直冲,怎么也忍不住似的,那些话完全就没经过大脑,张口就来了。
不过李秋霞不后悔。人善被人欺,要不怎么铁嘴张不说别人,就指着自己说道?当时全班开小差的肯定不止李海一个,可为什么铁嘴张不去收拾别人,就指着李秋霞收拾上了?说白了就是因为她平时的表现就是个内向沉默的人,所以她才肆无忌惮地乱喷。
虽然这次是以写检查为结局,不过铁嘴张也讨不了什么好去,至少下一次再想拿李秋霞开刀,她也得掂量一下。
不过陈主任既然说了周末要找老妈聊聊,是不是早点儿跟老爸说一下呢?这又该怎么开口呢?
李秋霞陷入了沉思,吃饭的速度就降了下来,李德利看在眼里,随口说道:“吃饭的时候发什么呆呢?快点儿吃完做作业去。”
“哦!”她回过神,答应了一声,低下头搅了搅碗里的稀饭,闷声闷气地开口道:“爸,我今天在学校办坏事儿了,晚上还得写五千字的检查呢!”
李德利张了张嘴,什么声音也没发出来。这消息太震撼了,自家姑娘居然被罚写检查,还是五千字的,这坏事儿到底坏成什么程度了啊?
没听见老爸说什么,李秋霞悄悄抬头看了老爸一眼,与李德利相似的大眼睛水汪汪的,看在李德利眼里显得怯生生的,说不出的可怜。于是李德利想也没想就说:“不管出了什么事,肯定不是我们秋霞挑事儿的,别怕,告诉爸爸,出什么事了?”
确实不是自己挑事的,李秋霞心里默默念了一句,把早上的事情跟李德利说了,当然重点在前头铁嘴张叫她罚站,还训斥她想男人,还有后来铁嘴张扬起了手准备打人,至于自己说的话,一句“顶撞了她两句”就带过去了。
李德利听着,气得额头青筋直跳。他就说嘛,秋霞性子随自己,内向得很,如果不是那个语文老师瞎说一气,她怎么会顶撞老师?不知道咱家孩子病刚好吗?还罚站!太气人了!居然还想打人,这现在的老师怎么都这样啊?
李秋霞瞧老爸这模样,赶紧又说:“陈主任让我写这五千字的检查,我自己觉得吧,其实也就是要给张老师一个交代的姿态。毕竟我顶撞老师还是不对的,如果不处罚,往后再有顶撞老师的也不好处理啊,不能因为我开这个先例。”
李德利听了姑娘这几句话,惊讶了一瞬,旋即笑道:“不错,你能想到这层说明你真长大了。顶撞老师确实不对,往后可不能再这样了。”
这件事就算是交代了。李秋霞在心里松了口气,趁热打铁地跟老爸说起让他做生意的事情,李德利只当她是受到表扬,急切地想要表现自己长大了的模样,笑着敷衍了两句,并没有往心里去。
李秋霞看在眼里,只能感叹自己还是人小言微,说什么老爸都不会把自己当回事。只得住了口,吃完饭回房写作业去了。
第二天早上上学前,李德利特地叮嘱了她两句,叫她上课认真点,别再跟老师起冲突。李秋霞自然是嗯嗯啊啊地答应了,没精打采地拖着书包出了门。
李秋霞家住的这栋楼里,跟她同龄的一个也没有,出了院门儿,大家就不同路了。往凤凰中学去的路上先得经过一条约莫四五百米的小巷,两边都是高高的院墙,别说铺子,连门都没有一个,一大清早巷子里冷冷清清的,除了她,竟然一个人都没有。
记得后来上初三了之后,学校有晚自习,每天晚上放学回家的时候,老爸都会在巷子口等着她。昏黄的路灯下老爸的身影,是李海记忆里关于老爸的温暖回忆之一。
不过今儿这巷子里居然停了一辆黑色的小轿车。
虽说现在有钱人也越来越多了,可是买私家车的人并不多。李秋霞不由多看了两眼,很普通的桑塔纳,不过在这个时候也算是豪车了。
停的位置也挺不巧。巷子本来就不宽,这车靠右停着,左边地上有一滩积水。李秋霞不想打湿鞋子,只得从车子左侧挤过去。
诅咒这车呆会儿开不出去!李秋霞恨恨地想着,从略有些狭窄的空隙侧着身子走过去。
正磨蹭到车尾,突然车门打开,一只手揽住她的腰,一把就将她拖进了车子里,随即那人身子一翻,将她压在了身下。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李秋霞还没来得及叫出声就被压住了,脑子也完全失去了思考功能,鼻端却嗅到一股淡淡的清香,是个男的!
正想挣扎,这个男人却把头放到了李秋霞肩窝处,头抵着她的肩膀,低低地笑了起来。
“笑什么笑?!”话一出口李秋霞就后悔了,这是说的什么呀?自己应该大声叫救命,应该拼命挣扎,怎么突然冒出这么句话来?
真想找块砖头拍死自己!
压住她的男人一边笑着,一边亲昵地用鼻尖蹭了蹭她的脸颊。温热的气息吐在秋霞的耳边,声音却像公鸭嗓子似的难听得要死:“小王子,你还是这么有意思!”
李秋霞瞬间僵住了。
前世混本地论坛的时候,她的网名叫做骑王子的猪,大家都喜欢叫她猪猪,只有一两个关系特别亲密的网友会叫她小王子。
这人,是谁?为什么会知道在这个时空还没有出现的自己的网名,还用这么亲昵的语气称呼自己?
男人直起身子摸了摸她乱糟糟的短发,似乎有些嫌弃地说:“还是这么扎手!你就不能把头发留长点吗?”
车里光线本来就不好,男人背着光,李秋霞一时有些看不清他的模样,戒备地问道:“你是谁?抓我干什么?”
男人又发出了那种难听的笑声,肩膀一抖一抖的,连带着固定在李海身侧的两只手臂也在抖动。
气氛并不紧张,可李秋霞却感觉心要从嗓子眼儿里跳出来似的。
这人到底是谁?为什么他会知道我还没有开始用的网名?而且还是那么亲昵地称呼自己?难道说……
李秋霞不敢想下去。有一个认识自己而且是跟自己关系特别亲近的人,但是这个人应该存在于她记忆里的前世,可现在突然出现了,难道说也是重生了一把?
这人到底是谁?
李秋霞使劲眨了眨眼睛,力图看清眼前这男人的面貌。可是他低着头在笑,突然笑着笑着又把头抵到了李海肩上,声音哽咽起来:“我知道是你,小王子,我知道你也回来了……”
李秋霞僵坐着,努力装出害怕的模样颤抖着声音说:“你,你到底在说什么?你是谁?我不认识你。你想干什么?我家很穷,我家没钱……”
男人收回撑在李海身侧的双手,在脸上抹了一下,不屑地说:“别装了!是我。”
说罢打开了车顶的内灯。
刚适应了车里黑暗的环境,突然灯光大亮,李秋霞下意识地闭了闭眼,再睁开的时候看见眼前这个男人,大脑瞬间停止了运作。
确切地说,这是一个少年。一双凤眼,眼角斜斜地向上挑起,本来有些妩媚的感觉,却偏偏配了一对剑眉和一个挺直的鼻子,没有一丝女气。头发刺猬似的根根朝上竖起,看得出是个桀骜的性子。
此刻那双眼里水光盈盈,嘴角微微上扬带着笑意,可是表情都只在传达一个信息:“小样,我看穿你了!”
李秋霞抖了一下,往后缩了缩身子却发现已经抵着椅背退无可退,只好低下头说:“我,我不认识你,你要干什么?我要叫人了啊……”
少年拧起了眉,脸上的神情却带着笑,突然他伸出双手抓住李秋霞的双肩,把她一提,恶狠狠地说道:“装!我叫你装!”
说罢便低下头吻住了她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