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有客人，那我就先回西厢了，圆梦之术，要不要进行，最后，还要看夫人的意思。”听到拾翠的话，七姑娘缓缓起身，一身白衣，不带丝毫褶皱，一看就知道是比上品还要好上不知道多少倍的料子。
被清风拂过的银白，轻轻扫过七姑娘清冷的容颜，细微之中，透着不见尽头的迷离之意。
玉凝尘示意浅眉扶自己起来，羸弱的身姿透着淡淡的笃定，眉眼微暖的静静看了看七姑娘，这才缓缓开口，声音已然带着不易觉察的喘“那就容我再想想，拾翠，送七姑娘回去。”
“夫人客气，我自己散步着回去即可。”还未等拾翠应下来，七姑娘便急急的开口，只是，神色未见慌乱，依然是惯有的无波无澜，寂静一片。
“也好，今天这日头正晴朗，庭院里的荼蘼花也娇艳了不少，七姑娘一路散步而回，就细细的赏一回花吧。”玉凝尘本来还想说什么，可是心下踟蹰了几分，终还是不再跟七姑娘客气。
对此，七姑娘只是浅笑安然，冲玉凝尘微微点头后，这才携着一身玉龙雪山般，冷宁清秀的风华，缓缓而去。
时间已经在不知不觉间接近正午，明显转好的天，连阳光也足了不少，洒在清晨走回来的时候，还微微带着几分潮湿的石板路上，竟映出层层细暖，甚至还透着馨细的晶莹。
玉凝尘打发了拾翠，让她带着小周和过去简单收拾一下，一会就该用午饭了，玩了一上午，到底还是带着几分泥垢。收拾一下，免得让人看了，又传了不该传的闲话。
走在通往前厅的路上，阳光绵软，清风拂面，细密的空气中，飘来若有似无，沁人心脾的清新之意。
身侧的浅眉犹豫了一阵又一阵，终还是没忍住，心下纠结了多次措词之后，这才壮着胆子轻声开口“夫人当真要去尝试这个圆梦之术？多少还是有些凶险。要不……”要不请玉少爷过来商量一下，看看到底有没有这个必要去冒这个险。可是，后面的话，从容的躺在了浅眉的心底，未发出一星半点的声响。
不是她不想说，而是她不敢说，毕竟，玉凝尘是主，她是仆，关系再好，却还没有好到，自行为主子做决定的地步。
所以，说到这里，浅眉只是侧了侧头，带着几分探询的看向玉凝尘，见她苍白的容颜上，现出斑斑浅浅的红晕，这才扶着玉凝尘在原地停了下来。
事出突然的离开，固然令人难过，可是，亲眼目睹亲近之人，身体被病痛，一日一日的蚕食，又何尝不是一种心酸的折磨？
一园赛过霜雪的荼蘼花，怕是，都不及此时玉凝尘的容颜苍白吧。所谓心死，大抵说的便是如此境况吧，日复一日的，希望被吞没，绝望在升腾。
“这个，容我再想想吧。毕竟，这里面还牵上七姑娘十年的修行。本来就是我来求人家，如今，人家不过因为，我与她是有缘之人，便如此渡化于我，我又怎么忍心，为此夺她十年修行？”玉凝尘说到这里，划过唇边的喘息，粗重了几分，胸前也重重的起伏着，好在，浅眉及时的帮她顺了顺背，这才见玉凝尘的神色，正常了几分。
半晌之后，玉凝尘才轻声加了句“修行之人不容易，做人，总不能太自私。”暖暖的阳光洒在玉凝尘微白的容颜之上，几分剔透晶莹的光泽，从额角悄然升起，浅眉见状忙掏出帕子，轻轻的替她拭着汗。
只是，听了玉凝尘的话，浅眉久久，都不曾再说其它。
刚到前厅门口，玉凝尘轻轻倚在门框旁，慢慢顺着自己，因一路走来，过度消耗而不平的气息。
在自己的正前方，凌似水正一动不动的望着正厅挂着的那幅画，恍惚间，玉凝尘从已经遥远模糊的记忆中，忆起了，初见凌似水时的惊艳。
明明一身素雅，却带着难以掩盖的光彩与风华。一瞬间点亮了年少时，自己纯真的少女心怀。
哪怕是几年以后，凌似水光华依然不减当年。甚至历经岁月的沉淀，那一身光华更加透着，千帆之后，岁月安好的宁静安稳。
碧波无痕颜似玉，素衣倾城眸底春。这是自己最后对凌似水的一个评价，也算是祭奠了，那时他惊艳过自己的时光吧。
只是，有些人走进自己的生命，也许是为了点一盏明灯，指引自己走一段迷茫的路途。
也许是撑一把油纸伞，为自己抵挡一段风雨飘摇的不安时光。可是到了最后，多少还是带了点遗憾吧。
凌似水，便是玉凝尘生命中，那一抹无法忽视的无奈。
到底不是那个与自己携手之人，哪怕，他最初的确惊艳了年少的玉凝尘，可是，世事变迁，最终为玉凝尘挽发披嫁衣的人，却不是凌似水。
“几日不见，气色怎么又差了这么多？”本来在静望的凌似水，听到身后的声响，蓦的转身，见玉凝尘神色并不安好，忙快走几步，来到玉凝尘身前，代替了浅眉，将玉凝尘扶进了前厅的主位上，轻轻的将她安放在那里。
凌似水的动作甚至比浅眉还要轻，还要小心翼翼。
见玉凝尘坐好，这才将刚才婢女端给自己，却并未饮用的茶水，端了过来“来，先喝口茶水缓缓，你差人说一声，我去后院找你也是一样的，何苦难为自己折腾这一趟？”
“不碍事，我还没有娇贵到那种程度。”玉凝尘缓了半天，这才轻轻开口，眉眼间的清暖光华，似乎在告诉凌似水，她还好。
“昨日有人给父亲送来几株上好的野参，父亲说你身子不好，野参的滋补功效还算不错，便差我急着送过来了。”见玉凝尘唇角不再有微微的喘意，凌似水这才轻轻的退到了玉凝尘的左手边，并不落坐。
而玉凝尘似乎也已经习惯了他的这番动作，也不再跟他客气。轻轻饮了口茶，正欲放下，凌似水似是早就料到一般，极自然的将茶杯接了过来，轻轻的放在了玉凝尘身旁的案几上。
“有劳凌知府惦记，代我谢谢他。不过，我这身子已经这样了，就别总浪费东西。”看着凌似水的动作，玉凝尘眉眼闪了闪，却并未再说话。
“你总这样说。对了，昨儿我去鸾袖别苑听冰画抚琴时，还跟她提起你呢。据说最近楼里来了位妖艳的姑娘，多少还是抢了她的风头。好在，她本来也不看重这些，正好忙里偷闲，还说要过来看你呢。”玉凝尘不说话，凌似水也不觉尴尬，如玉的容颜，无痕的眸底，带着几许飞扬的光彩，倒真应了当初，玉凝尘对他的评价。
君子如玉，浑然天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