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洛阳近日的气氛很紧张,大概是巴蜀一带五斗米教的乱逆消息也传了过来。这按下葫芦起了瓢的社会现状,让许多京都的士人都摇头叹息。
无数人在心里非议朝政,觉得天子失德,大汉已经失去民心了。原本渐渐稳定的局面,重新动荡起来。
一时间,童谣频传,流言汹汹,真假难辨,许多人为的慌乱就这么顺理成章的进行,豪门大族趁机拼命囤积粮食、扩充田亩土地,没有一位大臣过问市面上的粮食为什么又涨了几番,并且还在不停涨价中。
桓典原本按照计划进行收购的粮食,其实已经很多了。他现在一看京都这个情况,又急了,还想趁现在,价格还没有到五倍的时候,再买进一些,被刘协制止了。
刘协近来逐渐认识到一个非常严峻的问题,就是大汉的众多官僚大臣,竟然没有懂得经济的人。许多重臣,精通五经大义,却非常看不起货殖商贸和生产经营,对经济的认识,竟然停留在收税养官的弱智地步。
在先汉时期,太史令司马迁注意到了这个问题,他在纪传体《史记》里面,加入了《货殖列传》,在这里面,司马迁详细地介绍了汉代及其以前有货殖的种种情况,如商贾怎样致富,各地有什么货物,以及经济状况怎样影响人民的生活,形成什么样的社会风气,等等。它是关于古代社会经济的重要文献。司马迁在《货殖列传序》里,专门论述了货殖的重要性及其不得不然的道理。
可是,后汉对于司马迁的言论,大多不以为然。史学家班固,说起他的前辈司马迁时,认为他写《史记》,“是非颇谬于圣人,论大道则先黄、老而后六经,序《游侠》则退处士而进奸雄,述《货殖》则崇势利而羞贫贱,此其蔽也。”
两位皇子的老师,那位大名鼎鼎的王允,曾认为:昔日武帝没有杀掉司马迁,却被其有机会大肆作谤书《史记》,以致流毒于后世。所以在他看来,懂文化的宦官,才是最恶毒的东西,必须想办法除之而后快。
后汉许多名臣,要么是敢与权贵斗争而出名,要么是自身学冠五经而出名,要么是辞赋文章华美而出名,却很少有擅于发展经济的人。
当社会主流政治群体,都不把发展经济当作一回事,那么可想而知,社会的经济模式,是多么的原始和落后。
“经济指的是整个社会的物质资料的生产和再生产,指社会物质生产、流通、交换等活动。”刘协认真写着,并且心里叹息,可惜自己当初学的,不是经济学,只能是根据自己在共和国体制下的体悟和对经济的理解,来写些自己的心得体会。
他要写个小册子,把自己看到的大汉弊端写出来,然后准备像一个医生一样,尝试給这个国家开个药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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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水畔,造纸坊和印刷坊,已经连续扩建,现在已经容纳上千人,并且许多空草房正在建设中。
战场上的俘虏,被陆续运来,这些黄巾兵,青壮老弱不等,初时在押送往洛阳的途中,许多人还战战兢兢,队伍里一度流传着可能押到洛阳砍头的传言。
随着进入洛阳的造纸坊和印刷坊,他们发现进入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有位官员宣读诏令,称这些人本来全是死罪,但是为了給他们赎罪的机会,要求他们在这里工作五年。满五年之后,即可恢复自由的良人身份。
为了不使这些人出现动乱,司隶校尉张忠,派了很多士卒过来。他严格按照皇子协給他的规划方案,进行战俘军事化管理。
这里沿着洛水岸边,已经划分出了许多的区域,经过军管人员的指挥,许多新来的战俘,在一片宣称是住宿区的位置,停了下来。每十人一组按照指令进入一个草屋。每个草屋里面有一个军士,交代进来的人们,分铺位,讲规矩,定秩序。
这里实行男女分宿。不管是不是单身女子,必须和男子分开。哪怕妻子就在对面的女子住宿区,也不准越界过去探望。领路的军士反复告诫他们,越界就是死罪,可以当场斩杀。若是工作三个月后,表现突出,可以获得三天的亲人团聚假期。女子住宿区稍微靠近城墙,一样也是草屋。这批崭新的草屋,是前面一批战俘建造出来的。
随着越来越多的战俘运送过来,单独一个造纸和印刷,已经满足不了“洛水战俘特管区”的经济运转,刘协早有准备,适时推出了草屋建设计划、洛阳周边垦荒计划和草席编织、草帽编织、草鞋编织等一系列女子手工技术。
为了满足这么多人的穿衣需求,今年,张忠曾听从皇子协的嘱咐,安排人在洛阳周围的丘陵地带,大面积广泛种植苎麻。当时许多朝中大臣不知张忠所为何事,以为他欲霸占山林,也多有嘲讽其不关心国事。
现在战俘营女人越来越多,聚集苎麻,安排人漂白、绩纱、织布,进行纺织夏布,成了一项女子集中的技术产出活儿。
于是现在,战俘营的俘虏们,住的是他们自己建造的房子,吃的是他们自己干活儿的“工资”,穿的是战俘营特有的福利“粗麻布”,还有草鞋、草帽发。许多黄巾降卒,觉得除了这里干活累点之外,似乎没有什么可怕的,比起那些战死在外地的袍泽,自己真是太幸运了。
在战俘营里,老人也是要劳动的,他们要帮助妇女看管孩子,或者也帮助编织草席、草鞋、草帽之类的东西。
健壮一点的妇女,被安排进集体厨房,做大锅饭。这里的饭,并没有多大的油水,但是绝对不是稀水糊糊,男人们干了一天的活儿,吃两顿比较干的饭,算是相当不错的收获。
在这里干活,和原来在自己家里干活儿,有个不同的地方,就是这里总是有活儿干。造完房屋,去平整地面,平完了还要去垒河堰,垒完了要去耕地、打垄、挖沟……天知道这位张大人,肚子怎么装这么多事情,每天总是能让手下人,找到无数的事情給人做。
每天傍晚,吃过晚餐之后,累得不想动了,却不敢倒头睡,因为此时必须去澡房去冲凉。冲完澡,身体没有了汗,还要坐在空地那里,听先生教认字。谁若不去听,罚清理集体厕所后面的粪池三天。若是听了记不住,也要去清理三天。
也不知道谁想出来的主意,战俘营严禁随地大小便,若有随地便溺,抓到之后,要打扫厕所卫生十日。那里的恶臭,已经教育了一茬又一茬的人。每天都能见到几个皱着眉头的汉子,在别人指指点点中,狼狈前行,身上一股臭味随风飘传。
鸿都门学的弟子们,从最初的不愿意来讲学,都后来的纷纷争抢前来,也出现了一次较大的转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