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今天是极为糟糕的一天。
被建成冷脸送回后,一直在校场内侍奉太子妃,结果可想而知,自然是逃不过万般刁难。好不容易偷得取水烧茶的空闲逃了出来,寻得一块清净地方,休息片刻。
“你是哪个府里的丫鬟,好生清闲。”
睁眼一看,却是个少髻童颜的嫩丫头。
“你是哪个府里的?”
丫头一听,下巴抬得颇高,“秦王府。”
怪不得,“我是太子府的。”
“哦,你就是那个暖床丫鬟。怪不得太子爷这么宠你,原来是生得一副好皮相。”
“暖床丫鬟?”太抬举我了。
许是见我起身,这丫头的气势也有所动摇,“我也是从别处听来的,你瞪我做什么。”
“别处是何处?”
“你难道不知,当今京城之中盛传的便是太子府中有一狐媚女子,勾人功夫了得,投怀送抱,无所不能,甚得太子爷欢心,每日恩宠不断,甚而冷落太子妃,独守空房。”
我何时投怀送抱了?还每日恩宠不断,未免太过夸张了吧。
“太子与太子妃夫妻恩爱,相敬如宾,岂容你们这些外人胡乱猜测。”
“又不是我···”小丫头嘴里含糊不清地嘟囔着。
“玉儿,玉儿···”自远处传来一阵唤声,颇为熟悉。
“琴儿姐姐,这儿呢。”
“哎呀,你怎么跑这儿来了,王妃还等着呢。”
“琴儿。”
琴儿脸上闪过一丝错愕,“怎么是你?”
小丫头看看我,再看看她,“琴儿姐姐,你认识她?”
愣怔了片刻,决然道,“不认得。”言罢拉着名叫玉儿的小丫头离开了。
难道杨姐姐来了?机会难得,一定要想法子见上姐姐一面。
“提个水这么久?”
“路不熟,迷了方向。”
“哼,真是娇贵···”
日落时分,建成回来,倦容疲姿。
“太子爷,您回来啦?”
“嗯”说着褪下身上锦袍披风,转身坐下。
我站在桌旁侍奉着。
“还不上茶。”
“是”真会变脸,方才还是一脸谄媚相。
在厨房烧好了茶,提壶回去时,却不见太子妃身影。倒上后,茶盏中飘出雾气,应是累坏了,建成失神,未看,端起便饮。
“诶,烫。”下意识伸手去拦。
手指放在他的唇边,建成与我皆愣住。
“刚烧的,烫。”说话间猛地抽出手,急急退到一旁。
建成若有所思地看了我一眼,道,“你去唤丘奴过来,打水沐浴。”
“今日不回府么?”
“父皇兴致大发,连狩三日。今夜便在行宫住下”
“那太子妃···”
“府中不可无人照看,太子妃提早回去了。今日有些累了,你去马棚唤丘奴过来,我有事吩咐。”
“是。”
一路上,我都留了些心眼,细心瞧着过往丫鬟,却不见琴儿踪迹。
到了马场,见丘奴正与几人闲聊,走近了,“丘奴,主子命我找你。”
丘奴一愣,“这就去。”旁边几人也都看着我,另有深意。
看来流言传得已是满城风雨了。难怪马上时,秦王那般问我。
路上,原本活泼多言的丘奴忽然变得寡言少语。
“怎么了?”
丘奴看看我,似有所隐瞒,斟酌之后,缓缓道,“七羽姑娘,你可知今日太子爷为了寻你费了多大功夫?”
寻我?我看着他,等待进一步解释。
“将你放下不久,太子便无心狩猎,忧心你害怕蛇蚁殳虫、遇到林中猛兽,回去找你,却不见你人影,当场便慌了神。时隔这么长时间,除了梅苑姑娘不见,我从未见太子爷如此慌张过。匆忙命侍卫寻找,狩猎场大到上百亩田地,我与太子爷转了半天,好不容易再见你时,你却在秦王马上···”
“我不是有意的,我···”原打算说几句,想想终究是我的错,何必狡辩。
接下来的路,我与丘奴都沉默着。一会,便到了太子屋外。丘奴进去后,我便去寻琴儿。
不知是她一直在里屋服侍,还是有心躲我,找了半天,也没见到琴儿人影。
拉住一个过路的丫鬟,道,“姐姐,我是秦王府里的丫鬟,方才不小心迷了路,你可知秦王妃住哪?”
“应该是那几间,你过去看看便知道了。”
“谢谢姐姐。”
照着她指的去处,果真找到了那个名唤玉儿丫头,却仍不见琴儿。躲于暗处,待玉儿走近后,一把拉住,捂住口,恐她大叫出声。
小丫头吓得乱打一通,手抓脚踢。
“是我,是我。”
愣了一会,“怎么是你?”
“琴儿可在房中?”
“你找琴儿姐姐作甚?”
“今日琴儿原先服侍的主子可来了?”
“你是说杨侧妃?”
杨侧妃?可真难听。“嗯嗯。”
“没有,那个狐狸精哪能见得了这种大场面。”
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你一个小丫鬟,也敢这么叫秦王的妃子,好大的胆子!”
玉儿吓了一跳,说话变得结结巴巴,“明明···就是。不就···长得···跟个妖精似的···琴儿姐姐···都不愿···”
“谁?”说话间从屋内走出一人,听得声音,径直往这边走来。
“琴儿姐姐···”玉儿疾呼。
“玉儿,你在这做什么?——你怎么也在这?”
“我来找你的。”
“找我何事?”琴儿面色偏冷。
“姐姐的事。”
“玉儿,你先进去吧。”待玉儿进去后,琴儿才接着道,“说罢。”
“我想见姐姐。”
“如今小姐最不愿见的便是你,休要再寻衅纠缠。”言罢便回身往回走。
“琴儿,我是真心实意与姐姐交好。若只因当初疏忽,不至于对我这般厌恶?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姐姐可好?为何如今你都不在身边侍奉了?”
琴儿背对着我,握紧拳头,颔首沉思,须由半刻钟的时间,琴儿方缓缓转过来,再抬头,已是泪流。
“琴儿···”
“你可知小姐为何进了秦王府?你又能否想到小姐在府中的日子是怎么捱过去的?身边连个体己的人儿都没,整日昏昏沉沉,似个失了魂儿的木头。”
“琴儿,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可还记得当初梨花树下一聚?”
“嗯,记得。那次不巧遇了秦王。”
“小姐长久以来一直小心翼翼,不敢出门半步。只因你,一切都付之一炬。因你女扮男装,秦王误会,派人来威逼姐姐道出你的名姓,小姐不肯。后又说已查到你的踪迹,要么小姐嫁入秦王府,要么绝你性命,小姐无奈,只得舍了终身救你。可你呢?自始至终可曾出现过?至小姐出嫁那日,都未见你,小姐伤透了心,只恨信错了人。”
“琴儿,我···,自那日后,我恐姐姐有难言之隐,不便对我吐露,所以我每日守在院门外,听得院内有动静,才放心回去,自早至晚,无一日耽搁,直至姐姐出嫁,我才知一切并不安然。”
“什么?可秦王府中人都是每日入夜时分才来报信,这般说来,是错过了。”
“难怪。那姐姐入府后呢?怎会落得如此境地?”
“小姐心气高,她与秦王有太多仇怨,怎会委身于他,因此便每日冷面以待,对其关心亦是不屑一顾,奈何秦王执着,殷勤无限,引得府中各院流言四起,更甚者还有人当面指着小姐骂。小姐本是大户人家的女儿,何曾受过这等气,日子久了,积怨过甚,一病不起,整日以泪洗面。
“秦王不是疼爱她么?怎会不管,任凭他人欺凌?”
“你有所不知,秦王见小姐不肯屈服,便想借此让小姐自己去求他。”
早该想到了,他如此善用心机,怎会放过姐姐,“那你为何离开?”
“小姐病后,秦王再不来,只每日派人前来送药。旁院的妃子见此更觉小姐好欺,愈发肆无忌惮,就连院里的丫鬟也是狗仗人势,抽得空闲便来叨扰小姐。小姐见我受委屈,便打发我走,凑巧秦王妃派人前来,当初我是不肯的,可后来想着,我在秦王妃底下服侍,也好与小姐有个照应,旁人也不敢太过分,便去了。”
真是可悲,姐姐要靠身旁丫鬟的额势力才能好好活着,这是何种凄凉的境地啊。
“琴儿,好好照顾姐姐。我会想办法进秦王府陪伴姐姐的。不过你先别对她说,自己欠下的,还需我自己偿还。”
“你要进秦王府?”
“嗯。日后府中若有什么消息,你还需及时告知我。”
“嗯。不过你如何进得秦王府?”
“自有方法。你先回去,我日后再来找你。”
本以为与姐姐相聚之日不长,却不料已是多年以后。从此,琴儿便成了我的暗线。
“嗯。”
回到住处,见屋内烛光摇曳,便小心推门进去,见建成单手扶额,撑于桌面,沉沉睡了。
如今已是深秋,这般说去,不着凉才怪。
想着便从床上抱了锦被轻轻盖在建成身上,本不想扰他休息,却见他眉头微皱,接着便睁开了眼。
“你,你醒了?到床上睡吧,这么睡易着凉。”
“额···”说着便起身往床上走,我急忙接住掉下的被子,跟在他身后,待他躺下后,帮他盖上,而他则像个孩子般任我处置,收拾妥当后,关窗,往外走。
不过,“哪间是侍女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