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姐姐倒是不知,昨晚街市上可热闹了,除了样式繁复的花灯、好看的杂耍,还有许多绚烂的烟花呢!”
紫菀同杏儿初阳几个围坐在花园的石桌旁,一边吃着桌上摆放的糕点果子一边说着话儿,气氛好不热闹。
杏儿给紫菀斟好花果茶,拎着紫砂壶把笑道:“慕姐姐出城后就没瞧见,以默哥哥闹了好大的笑话。”
一旁的司以默望着这个他刚刚认的妹妹,无奈一笑,任凭她把自己的经历当做笑料讲给大家听。
原来司以默对于莲灯节的习俗一概不知,昨晚在街市上被人扔了莲子还好心的把莲子收起来退还给人家姑娘,语重心长地嘱咐道要保管好自己的东西不要随意丢弃云云,结果被人家姑娘恨恨地踩了一脚,他却仍旧抓着把干莲子石雕一样的伫立着,半晌也没回过神来。
“果真是个榆木疙瘩,”紫菀笑着揶揄他,“司以默,你还是改名叫司木头好了。”
司以默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退到一边去了。
初阳刚吞完一块翠玉豆糕,连忙笑着抢话道:“要我说,还是万桥最好笑,别人向他抛莲子,他就如临大敌似的,几乎要在芙城使出他们万家二十八式身法变换,好似人家抛来的不是莲子,而是刀枪箭簇一样。”
“至于陈朗,”初阳灌下一大杯花茶,又清清嗓子,“他倒是跟我哥呆久了,狡猾的性子学了不少,几乎要修炼成半个狐狸了,别人抛莲子他都笑着接受了,结果到最后抛荷包时,就将一旁的万桥拎来给他做挡箭牌......啧啧,不过如果我二哥在的话,肯定也这样。”
“不过啊,不论他们几人怎样,最叫人觉得丢脸的就是徐君皓了,万桥躲避时身手敏捷,陈朗抓挡箭牌时眼疾手快,唯有他,上蹿下跳跟只猴子似的,其实根本没人朝他抛莲子。”
“你胡说!昨晚砸到我的莲子都足够装满一只箱子了!而且我的动作也是行云流水分毫不差的!”君皓一蹦就从石凳上起来,一张小小的俊脸气得通红,用手指着初阳大声辩解。
初阳不屑地撇撇嘴,抓起桌上一只红润润的苹果就咔嚓咬了一口,转头冲君皓扬眉道:“你说的箱子,能有这苹果大么?”
“你这恶女!泼妇!妒妇!你、你明明就是看有人给我抛莲子所以心里不平衡!你这是吃味!”
“笑话!我会吃你的味?你连我明襄哥哥的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我才不会看上你呢!”
“你!”
一时间剑拔弩张,两个小孩子都气冲冲的望着对方,眼中都好似燃着熊熊大火,稍不留意便要动手似的,紫菀见状连忙拉开俩人,温言劝道:“好了好了,你们俩不要再闹脾气了...”
“谁闹脾气了!”初阳和君皓异口同声大喊,又转过来狠狠瞪对方一眼。
“走着瞧!”依然是异口同声,十足的默契,二人很有气概的一甩头,拂袖离去。
紫菀看着这俩孩子闹别扭,又好笑又头疼,总觉着他们虽然八字相冲,但却真是对欢喜小冤家。
紫菀站起身来准备回房,杏儿和司以默都忙着收拾东西,这时花园里突然窜过一个人,形色慌张,差点在鹅卵石小道上摔一跤。
“你慌慌张张地做什么?走路也这么不仔细?”
那人连忙跪着磕俩头,急切道:“小的是守门的福贵,方才外面来人说,有急事要见阮公子,着小的进来通报呢。”
“阮公子今日一早便和陆二少出府去了,你不知道?”
“小的是刚刚换班来的,不大清楚...可是慕小姐,那人说有十万火急的事情要告诉阮公子,您看这......”
“阮公子他们的去处我着实不知,这样,你先将他请进来,待阮公子人回来了,我再引他去见阮公子。”
福贵磕头道了声谢便急着赶回去了,紫菀便立在花园中静静等着。
不出多时,富贵便领着一名身穿缟衣的男子进了府来,那男子跟在福贵后面朝紫菀行了一礼,面上焦急之色尽显:“还望这位小姐能让在下尽快见到少爷。”
紫菀点点头,望了望他身上的素白缟衣,有些迟疑着问:“不知阮公子家中出了什么事?你为何穿着丧服?”
那人抿着唇,眉头紧皱,紫菀心中忽然擂鼓一般,有几丝慌乱掠上心头,便开口道:“罢了,这是阮家家事,我本不该——”
“小少爷夭折了。”
一声惊雷平地起,炸响在紫菀脑中,她的话语被截断,思绪仿佛也断了开来。
“你、你说什么?什么小少爷?阮家的小少爷?是阮公子的弟弟还是...”
那人有些疑惑的望了眼失魂般的紫菀,低头解释道:“小少爷,是阮家二少爷阮晨的嫡子。”
阮晨的嫡子!
紫菀脸色惨白,脚下陡然虚浮起来,身子猛地一晃,踉跄着退了几步,被杏儿扶住。
“慕姐姐...”杏儿担心地望着她,她回她一个惨淡的笑容,清秀的脸庞白得像一张纸一样,仿佛一阵风就能刮破一般。
“我知道了...”紫菀强忍住震荡的心神,吩咐司以默道,“你带他下去侯着,阮...公子一回来,你便带他过去。”
司以默心疼的看着小姐,最终还是点点头,带着那人下去了。
人一走,紫菀顿时软倒似的跌坐在石凳上,两行清泪顺着面颊滚落下来。
杏儿几次张口欲言,都不知如何开口,最终只递去一方手帕,却被紫菀挡开了。
“杏儿,你让我...让我一个人静静...”
紫菀推开杏儿扶着她的双手,一个人摇摇晃晃站起身来,踉踉跄跄的往后院厢房走去,她素来单薄的身影显得那样无助,好似落日余晖、孤雁离群都及不上她的孤单落寞。
杏儿站在石桌旁,杏眸中噙满了泪水,双手死死的攥着那一方手帕,咬着唇直到渗出血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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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盏昏黄灯火,一室清冷孤寂。
紫菀锁了房门,独自一人凑在忽明忽暗的灯下,翻看自己这几日来写在小笺上的诗句,金边红笺,簪花小楷,研墨下笔时怯怯欢喜的心情还存留着可以回味,但今时今日的心境,同昨日比起来已像是隔了千山万重一般遥远。
这一句“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记的是是那日潍城外,他为自己系披风时自己心中满满的雀跃欢喜。
这一句“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匪报也,永以为好也”记的是石阶上、密林间,他从没有弃自己而去的耐心守护。
这一句“只缘感君一回顾,使我思君朝与暮”记的是昨夜城外苓湖畔,她持一盏莲灯等着他转过身来的希冀与期盼。
这么多的诗句,每一个字都刻情至深,她是那样胆怯却又勇敢地想要把自己的喜欢都展现给他看,却从没想过,他究竟需不需要这一份卑微的喜欢。
从来都是这样,她不问,他也不说。所以她无可救药的喜欢上他,却从不知,他原是有家室的,他有结发妻子,还有一个刚刚夭折的嫡子。
或者,即便是知道了,也不会有任何改变,他注定,是她命中逃不掉的劫数。
紫菀吹熄了灯,合衣躺回床榻,她无声的睁着眼睛望着黑暗中的帐顶,床榻边有台柱支着残烛,红蜡融化,便成烛泪,一点点,一滴滴,一任到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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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阮晨同学不是渣男!不是渣男!不是渣男!
我是亲妈!我是亲妈!我是亲妈【被踹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