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有南柯之言,惶惶数息,世间已过百年。
少昊只觉得自己舒舒服服地睡了一觉,不知光阴岁月如何,如梦如幻间也不知是一瞬还是千年。
缓缓地睁开眼,少昊发现自己眼前一片翠绿,周身依旧被那黏稠的绿色液体包裹着,漂浮于其中,这仿佛让他产生了自己还在刚出生时的那个虫囊中的感觉,而后续的一切…都只是梦而已。
他举起了记忆中自己应该有的钳子,然后这个梦的幻觉便消失了。
举起来的,是一只人类的手臂。
少昊苦笑了一声,伸出手戳向了包裹着黏液的泡囊,那泡囊随着少昊的苏醒与离开的意念而迅速打开,“哗啦”一声,少昊便被流出的黏液冲到了地面上。
地上还是熟悉的菌毯,紫色、蠕动,仔细感觉还可以发现有隐约的流质在其中运送,少昊在离开包囊后赶到全身开始酸疼无力,大概是休眠过久的后遗症吧。
“不知道海子怎么样了…”
少昊将脸转向一旁,看到紧挨着的另一个泡囊已经打开,不过里面还是很湿润的,想来海子的苏醒也没有比他提前多少。
“大概在主脑那儿吧…先去看看小意如何。”
舰体内部的光源很暗,虫族母舰的光源使用的是一种荧光菌,在适合的营养补充下就可以发出用于单纯照明的冷光,但现在这些荧光菌为了保存能量也几乎都在休眠状态,少昊通过菌毯命令整艘母舰恢复常态运行,然后勉强站起身,向第一休眠室扶墙走去。
墙壁及天花板上,每隔十几米就生长出一块荧光菌,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了,有些菌体不是死亡就是失去了发光功能,导致即使下达了命令,也只是部分荧光菌亮起。闪闪烁烁,参差不齐的影子使得舰体看起来一片怪异。
少昊扳住门,转身靠在了第一休眠室的门框上,然后抬头看去。
绿色的泡囊,那苍白的人影百年如常的漂浮在那,仿佛只是过去了几秒而已。
她的眉依旧是安详的,她的鼻依旧是俏丽的,她的嘴依旧是婉约的,她的身子…依旧是柔软的。
少昊舒了口气,小意现在是他为之奋斗的唯一目标,只要没出事…就一切都好。
“去看看海子吧…”
想到那只阴枭的水母,少昊眼神微变,海子是先比自己苏醒的,然后不见了踪影。虽然在自己的母舰上,不怕它搞什么花花肠子,不过两个在太空中相依为命的虫族,这时候内讧,对自己日后的行程是非常不利的。
“希望它能乖乖的。”少昊叹了口气,转身朝主脑所待在的控制室走去。
整个舰体内部,由于第一权限虫主的苏醒,已经渐渐恢复了正常运行。菌毯在加速蠕动着,将各部分的死亡组织替换下去,室内开始重新亮起了光源。一只只异化虫和工蚁开始挣脱出休眠所待在的虫囊,朝天嘶鸣着,一下子走廊过道到处都是兴奋得来回奔跑的虫族。
“老海?”
到了控制室,少昊探了个头进去,叫道。
淡蓝色的巨大主脑待在原处没有变化,那些沉浸在培养液里的人脑看上去也没有腐烂或死亡,似乎仍然鲜嫩,当然少昊可不想试试它们的味道,见室内没有回答,就走了进去。
“嗯?真不在这?”少昊转了一圈,发觉水母真没有待在自己的老底牌主脑这,不由得起了疑惑,通过菌毯连接到主脑中查询了下记录,发现九十二年里母舰的运行都十分平稳,发动机的损耗也没有多大变化,于是就取消了连接,眉头深深皱起。
“到底在哪呢…难道在那?”
少昊知道海子在什么地方了。
舰首,全息天窗屏。
海空没有如以前一样漂浮在半空,而是瘫软在菌毯上,数根触角缩起,看上去似乎有点萎靡的模样。只是没有眼睛,也不知道它是不是在仰望苍穹了。
少昊也不想打扰海子,往常海子都是喜欢在绝对的安静状态下待着望天的,它没暗中捣鼓什么东西,少昊也懒得管他,当即脚下一动就想退回去。
“来了也不坐坐…”
一道有些虚浮的信息从脑海里响了起来。
“这不是怕打扰你么。”少昊摇摇头,既然发现了,那也没法,于是就走到海子的旁边坐了下来。
这时,少昊在发觉海子的表皮颜色十分地黯淡,如同失水皱成一张皮了般。
“你怎么了?没事吧?”少昊问道。
“我还好…刚结束休眠,身子有些不适应而已。”海子勉强抬起触手摇了摇,“看看,我们已经差不多到底目的地了。”
少昊闻言,心中微微一惊,抬起头朝全息显示屏看去。
只见虫族母舰周遭的空间,已不再是那浩瀚无垠的宇宙,或者准确说是一片虚无的外空间,舰体外,无数大小不一的陨石正在实隐实现。
这些陨石,大的磅礴如上古魔兽,小的距目视也有山一般庞大。这些石头相距甚远,在漆黑中无声地出现,又无声地消失,就像地球深海中那些嶙峋的怪鱼。
时不时地,一颗彗星带着静谧却耀眼的光芒穿透空间,又逐渐远去,惹得母舰的监控装置一片躁动。
小小的虫族母舰,游弋在这片黑暗的真空深海里,简直比虾米还要渺小…
“这里就是奥尔特星云了,距离太阳整整1光年,大部分的彗星都是自这里往返太阳系。”身边传来的依旧是海子若有若无的声响。
“我觉得我有点恐惧这星空了…”被那浩大无边的宇宙所深深慑服的少昊,喃喃地说道。
“宇宙本来就很恐怖,恐惧就恐惧吧。不过与其在意那虚无缥缈的自然伟力,我觉得你还是在意一下跟在我们后面的几条狼犬好。”
少昊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没错,他们后面还跟着人类四艘巡洋舰啊!
“人类现在到哪了?”少昊连接菌毯一边查询着主脑的观察记录,一边问道。
“这九十二年来都没有见到过人类追击舰队的影子,他们的观测单元比我们先进得多,我们发现不了他们,第一种可能是他们已经放弃追击了,第二种可能…他们一直都保持自己在我们的观察范围之外。”海子的触手在菌毯上旋着圈圈。
“你就直说他们大概多久能到。”少昊皱了皱眉,挥手打断了海子的分析。
海子一顿:“三天。”
“这么快?”少昊倒吸一口凉气,原本他以为掠夺完“魔法世纪”号后,又一直加速,可以甩掉人类舰队很远了。
“没什么好奇怪的,他们的发动机功率高,燃料也充足,在舰船的操作系统和操纵人员方面也远远超过了我们,事实上九十二年都还没追上已经是我们的幸运了。失之毫厘,差之千里,不是一句空话。”
海子振振有词,少昊却是叹了口气,人类里那只领导的思维能力不差,上次仅仅是借虫族的手做掉其余派别才没反应,这次要再成功,可就难了。
“放心吧,有我在,人类就是渣渣。”海子见少昊一脸不信任自己的模样,不由得怒火中烧,连表皮的颜色也开始光润起来。
“哈哈…没事,我一直这表情。”少昊苦笑着,对菌毯下令道,“开始按照计划生产战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