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隆——!”
一道闪电银龙般划过天际,劈裂沉沉苍穹,映夜色中雨丝如钢针般砸下。
晋阳,方域,河吴,并称中南三州,自后汉以来,实为中原第一繁华地。
十年前,后燕大将齐不言攻破北部第一州——方域,齐人屡战屡败,接连后退二十一郡,千里沃土在后燕铁骑下化为焦墟。
而后,燕人屠城,中南,荒弃。
元初十年春,就在今夜,燕人的马蹄再一次踏上这片土地的腹地。
晋阳城门,远看高耸连城,墙壁上的杂草和片片剥离的碎砖却愈显破败,黑影重重,压向城下那一队骑士,这群人气势悍勇,早春寒意刺骨,冰雨打在身上如针扎,却见这队人,不要说取暖,连座下马儿都被压服的不敢抖一下。
为首一人身材高颀,甲胄在身丝毫不显累赘,也不像一般领兵的将军一般虎背熊腰,夜幕下英气凛凛,颇有少年之姿。
他们似乎在等什么人。
“哒哒”马蹄声冲进雨夜,由远及近,那人略有焦急的驱马向前走了几步,迎了来人。
来人见到队伍,长吁一声,停了马,翻身利落下马,一个行礼,半跪于地,对首领道:“少将军,前方斥候有报,南人三日前已经撤走了在晋阳边境派驻的所有兵力,全部向南集结,现下七成以上的兵力集中在齐人第一大郡皇西郡,此地有众多齐人门阀士族祖居,离我们最近的安西州留守兵力,已经不到边军二成了!”
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虽然安西州不像皇西郡一般富庶,但能再下齐人一城,是上等大功,没有哪个后燕军人会不动心,那送信人语气里已经隐隐带着激动。
少年将军也颇为动容,父亲当年纵横沙场几十载,为大燕开疆辟土,生前最后一场战役就是震动八方名垂青史的中南之战,却被当时的安西州牧吴相如所阻,此人一介文弱儒生,却生生使得征伐天下攻无不破的当世第一名将齐不言,他的父亲,铩羽而归,这是何等的魄力,对自己的父亲来说又是何等的遗憾!
如今他也到了可以领兵出征的年纪,此情此景,天赐良机,连日来屡战屡胜,如何让他不热血沸腾。
饶是他再有名将风度,不动声色,此时内心却在无时不刻的叫嚣着:前进吧!攻下安西,你就是大燕最年轻的下城将军!攻下安西,你就能慰藉父亲的在天之灵!攻下安西,你就成就了不世功勋!
但是将门出身,毕竟最忌急功冒进,轻易不会下决断,少年一挥手,气势凌厉道:“再探,天亮之前摸清安西州内兵力,传我命令,三队四队放弃搜索晋阳内的残兵,向城南集结,五队兵分两路,向安西州两翼行进!”
少年命令下的不算冒进,确切的说是守中有进,退可守进可攻,还能在最快的时间里摸清安西州内的兵力,扎实的军事素质,假以时日,必会像他的父亲一样,终成一代名将。
前提是,他能活过今夜。
安西州府——冬府,州牧府。
“大人,求求您了,您快退吧!齐非谈的大军已经攻下晋阳了,咱们留在那里的守兵都撤了回来,晋阳一下,安西再无屏障,如今城内不过三四千的兵力,拿什么来抵抗燕人铁骑的冲击啊!”
正厅主位上的人一直懒懒的倚在椅子上,好似没睡醒一般,不过丝毫不让人感到颓废,大军压境下,平白的让他的懒散气质多了几分雍容淡定。
坐下黑压压的站了一群人,都是安西州大大小小的属官,安西虽然是大州,但是一直不甚兴盛,至少跟临近的簪缨世家满地的皇西郡比,就不算个事儿。朝廷会把兵力都调去保护皇西郡,是意料之中的。
大齐立国就是靠士族的的支持,如今王家能稳坐皇位,自然要保护好自己的金主,所以,他们就被放弃了,用来当做拖延时间的最后一道盾牌。
厅中人一个个眉头紧锁面色惊恐,十年前齐不言给齐人留下的印象太深,他本名不叫“不言”,只是因为齐人提到杀神就不敢多议,畏惧之情发自内心,后燕皇帝才戏谑似的给他赐名“不言”。
齐不言,齐不言,齐人不敢言。
这是对齐人莫大的讽刺和蔑视,然后齐人,很坦然的接受了。
而今次兵临城下之人,就是齐不言的独子,后燕少将军齐非谈,从来虎父无犬子,这叫人又如何不怕。
尤其是这些只想着家族富贵个人性命的士族文官儿。
座上人,静静地把玩着手中茶盏,一言不发。
下面的人急了,再进言道:“大人,您只不过是上个月刚刚上任,还不熟悉政务,尚未有作为,逢此大灾,只是命数罢了,以您之家族身份,往后飞黄腾达必是定数。
就是朝廷问下来,也非我等守城不力,兵力这样少,不如保存实力,再图后谋,大人一身金贵,何必守着死局!”
那人言辞切切,其余的人不住点头,纷纷称是,厅中又是一阵人语。
其实倒非这些下官有多爱戴州牧,只是这个新州牧是虞家新立宗子,得今上青睐,出身高贵,仕途通达,对这样一个人,他们实在是没有勇气弃了他自己逃跑。
再者说,即使他们逃得出,如果让虞家知道他们丢下了虞家宗子自己跑了,像他们这样的普通家族,落败只是一夕间事,是以,他们不敢。
劝了又劝,下面的人都快不耐烦了,小孩子就是麻烦!
对,小孩子,新任安西州牧今年堪堪十四,还是个皎皎如玉的少年郎!
“诸君。”清淡的音色响起。
声音不大,室内却是一静
自无言而气势升。
少年微微一笑,眉目霎时生动起来,所谓顾盼生辉都是形容女子,但是形容这个少年却是再合适不过,随便一眼扫过都带着三分魅惑七分夺目,好一个昳丽形貌!
“诸君都是我大齐治下之臣,若非今时情势危急,弃城而逃是万死不赎的大罪!”
少年虽然微笑,但是此言一出,下面的人齐齐打了个冷颤。
这是什么意思?要让他们都留下来陪他送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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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经常有读者说对故事背景不清楚,看不懂,我就把原先打算穿插在文中的内容提到了前面,单独成卷,算是介绍背景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