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天来没日没夜的赶路,陆缓缓一行人终于在第七日的黄昏时分达到徽北古城。站在悠久沧桑,历史千余年巍峨磅礴的石门前,陆缓缓心中一阵伤感。来的路途中,越靠近徽北古城,就能看到越多衣衫褴褛,满面灰尘,拖家带口逃命的难民,谁能想到历时千余年而不倒的徽北古城,会被一场瘟疫所摧毁殆尽。
“走吧。”蒋晔叹息一声,看到陆缓缓面色凝滞的对着眼前的城门发呆,也知道这个明媚心善的女子在伤感什么,只希望这次的徽北之行,能遏制住现在愈演愈烈的瘟疫蔓延之势。
跟在蒋晔身后,陆缓缓一步一步的迈向这满目疮痍的千年古城。
“站住,什么人?”城门口,两排气势汹汹的守城侍卫面色不善的挡住陆缓缓一行人的去路,因为瘟疫的恐怖和越来与严重的席卷之势,徽北古城轻易不让任何人进出。
蒋晔从袖口中拿出皇上御赐的金牌,直接递到守城侍卫面前,略微一晃,两排侍卫连忙集体跪下,三呼万岁。
“不知大人亲临徽北城,请大人恕罪!”两排守城侍卫中的领队连忙下跪开口道。
“无妨,徽北城守现下在哪里?”蒋晔依旧温和有礼,不管是面对任何人任何事,他都能保持着惯有的温润。
“这……”领队侍卫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到底是怎么回事。”蒋晔下颚微微绷紧,预感到似乎有事情发生。
领队侍卫眼看着无法再隐瞒,话语中居然带着一丝悲痛,“启禀大人,城守大人,已经,畏罪自尽了。”
听完守城侍卫的禀告,陆缓缓和蒋晔惊诧的对视一眼,畏罪自尽?一个月前徽北古城城守还派人上京禀告瘟疫详情,既然没有隐瞒的打算,就说明这个城守并不是无能宵小之辈,怎么会因为瘟疫蔓延就自尽身亡,若是感染瘟疫离世,姑且还能相信几分。
陆缓缓和蒋晔此时的心中都充满了疑惑,只觉得这件事肯定不简单,看来此次徽北古城之行,疑点重重,暗箭诸多,不得不防。
没有再多耽误时间,蒋晔率先饶过跪倒的一众侍卫,直接走进徽北古城之中,陆缓缓紧跟其后。
即使是见到了一路以来的背井离乡,逃荒的难民,陆缓缓也无法不震惊于眼前的现状,千年古城徽北早已是满目疮痍,路边一堆一堆的躺着不断哀嚎的难民,各种尸体腐烂的味道和酸臭味搅合在一起,在烈日的炙烤下,散发着一阵阵的恶臭味,路边还没有被瘟疫感染居民都蓬头垢面的照顾着虚弱的家人。
越往里走,城中的难民越多,重症瘟疫病人也越来越频繁见到,陆缓缓不可置信的看着路边一个骨瘦如柴的妇女一滴一滴的将自己的鲜血滴落在碗里,给她两岁大的孩子喂下去。
陆缓缓满目震惊,急忙跑上去夺下妇女放在孩子嘴边,脏乎乎的瓷碗,“大姐,你怎么能给孩子喝这个,鲜血是不能直接饮用的!你会害死他的!”
被夺去瓷碗的妇女连忙神色悲戚的拖着虚弱的身体,焦急万分的爬过来抢夺,“你还给我!还给我!”
妇女身边的孩子,面色蜡黄,双眸灰暗,嘴唇上留着鲜艳刺目的鲜血,哇哇大哭。
身后的蒋晔走上前来,往妇女手中放上他们路上备好的清水。妇女连忙转身使出所有力气,连爬带滚的来到孩子身边,将手中的水囊急不可耐的递到孩子嘴边。
直到两岁大的小男孩喝完所有水囊中的清水,舒服的打了个饱嗝,妇女幸福的笑着,感激不尽的看着走到身前的陆缓缓二人,不住的磕头道谢,“谢谢两位恩公,谢谢两位恩公,谢谢,谢谢……”
陆缓缓连忙扶起妇女坐到她孩子的身边,从自己的腰间解下水囊,递了过去,谁知妇女感激的摆摆手,不肯接过去。“恩公,小虎有水喝,已经是老天爷的赏赐,我们一般百姓没有这个福气,不能太贪心,这城中还有许多人没有水喝,恩公给他们吧。”
陆缓缓透亮的双眸中一点一点的蕴起水汽,“大姐,这徽北古城怎么会变成现在这副样子,即使是瘟疫,怎么会没有官府出来救济?”
妇女闻言,长叹一声,神色悲戚万分的搂着自己两岁大的儿子,“这瘟疫刚开始的时候,城中惊慌,城守大人还会开仓放粮,派人救治,后来得瘟疫的人越来越多,每天堆在一起烧掉的尸体数都数不清,诶,后来,大家都说城守大人自杀了,现在这徽北城都由朱大人说了算,前些天……”说道伤心处,妇女止不住的哭了起来,看到流出的泪水,妇女连忙用手蘸上,放进儿子的嘴里。
“姑娘,你不知道,这城里已经断水整整七天了,所有的谁都被染上了瘟疫,城中最后忍不住喝水的,都得了这怪病,我家男人快要渴死的时候,我没办法,就给他喝了几口井里的水,心想着得瘟疫也比死了好,谁知道……”妇女不停地哽咽,却已经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只是不停地抽泣,“新管事的朱大人,居然把城里所有瘟疫严重的,都放到一起烧掉,我家男人就是被他烧死的……”
陆缓缓听完,双眸中的怒气不断燃烧,急忙站了起来,转身就要奔去那个朱大人的府上,被身旁的蒋晔一把拉住,“缓缓,你要去哪?”
陆缓缓简直不能相信这世上还有这么残忍无度的人,居然烧死活人,即使是感染了瘟疫,但,医者父母心,陆缓缓怎么也接受不了这个朱大人的做法,“蒋大哥,你被拦着我,我今天非去找那个朱大人问个明白!怎么会有人不救死扶伤,反而烧死活人呢!如果天下人都得了瘟疫,他还要烧死全天下的人吗!”
“你先不要冲动,我知道你的心情,身为医者,你不能接受是正常的,但是,如果身为一方官吏,在京城迟迟没有消息的时候,他烧死所有重度感染瘟疫的人,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蒋晔拉着陆缓缓的右手,一字一句的耐心解释道。
陆缓缓深深叹息一声,她也明白自己过于冲动了,而冲动是最不能解决问题的方式,随即神色戚戚的走向妇女,硬是把身上的水囊解了下来,放在她的手心里,转身决然的向着城中央走去。
蒋晔暗自叹息一声,也提步跟了上去。这个朱大人,心性狠戾,做事杀伐果决,也不知道是不是太子一派的人,若真是,恐怕就不好相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