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北感到自己走在一条深不见底的隧道里,隧道里什么也没有,漆黑一片,只有前面有一抹光,光亮处,有一个身影,模模糊糊看不清楚,不过北北心里肯定那是韩逸希。他的样子就像是每天站在路口等待北北一起上学一样,那样熟悉,那样平凡。北北只想走到他面前,听他亲口告诉自己,他没有消失,他还在,一切只是一场噩梦,梦醒来,自己还能跟韩逸希并肩走在大街小巷。
“北北,北北,慕北北…”
北北隐隐约约听见有人叫自己,可是这声音的力量无法将她从幻想里拉出来。但是就算北北一直毫无反应,这个声音也没有停下来。
“北北,北北…你看着我!”声音近在咫尺。终于北北有了反应,她看见自己的妈妈就在眼前,表情有点着急,这个女人是在紧张自己吗?北北没有理慕妈妈,继续向自己的房间走去。
这一路上一直都知道这一切是真的,韩逸希真的消失了,只是北北不愿意去面对。可是现在,她不得不去面对这一切。
她慢慢打开抱回来的盒子,随着盒子打开的那一霎那,北北眼睛里的闸门也打开,她的眼泪止不住的往外流。泪水模糊了视线,她拼命的擦着眼泪,可是眼泪就像永远流不完,擦不尽一样。
盒子里装的都是这一年里所有韩逸希跟慕北北有关的东西。譬如,那条韩逸希亲手做的,让北北很中意的手链,那条北北亲手织的,让韩逸希很感动,说永远留着的围巾,还有那本诗集,清楚的表达着在彼此心里你是人间四月天,等等很多东西,很多纪念。北北看着这些东西,所有相关的记忆澎涌而出,让她触不及防,躲不掉。她撕心裂肺地哭着,她难受,她无助,她更无奈,北北甚至觉得自己每一个细胞都在痛,被针扎那样疼痛。不知道哭了多久,直到自己已经一点力气也没有,直接坐在地上,快要虚脱的样子。
然后北北发现盒子里有一个信封,迫不及待想知道内容,但是心里却十分恐慌,内心很挣扎。她缓慢的拆开信封,这一切动作看起来都是别人在做,而她慕北北只是一个旁观者。信封里的纸张上只有有短短几句话,看不出到底是不是韩逸希写的,因为所有的字都写得歪歪扭扭,有的字更是很难辨认,但是只能是韩逸希写的。字迹为什么是这样,北北来不及多思考,她更没有多余的时间精力去思考。纸张上写着:
对不起,我仔细想过了,我发现我们一点也不合适,我也不爱你。
忘记我吧。再见,我离开了。
那首歌的名字叫《夜机》。
看着这些内容,北北全身在颤抖,但是她没有哭。北北机械般地走到电脑面前,搜索到这首歌——陈慧娴《夜机》。北北尽量增大音量,单曲循环。她坐在阳台上,望着远方,目光呆滞,她的灵魂似乎也随着夜晚的冷风飘向不知名的遥远地方。
房间里的音乐一遍又一遍:
回头再看微微灯光,无止境寂寥不安,藏身于无人机舱,心跟你道晚安,离离细雨茫茫星光,明朝早别来惊慌,投奔于遥遥他方,愿遗忘某寄望,原谅今宵我告别了,活泼的心象下沉掉,梦里有他又极微妙,情怎可料,怀念当初你太重要,但你始终未尽全力,让这颗心静静逃掉,情也抹掉。
今天起的每晚,纵有星光灿烂,可惜心灰意冷,情途更暗淡路更弯,今天起的每晚,你要珍惜岁月,不必感叹情缘或会,某日再返,全是你一生轻挑,无情地把我当玩笑,让这颗心静静逃掉,情也抹掉…
歌声一遍一遍不曾停止,之前搜索的时候就看过歌词,现在也知道整首歌是什么意思。她的心在泣血,现在已经哭不出来。北北只是呆呆看着眼前的一切,看着月光,看着灯光,看着建筑,看着日出,看着夕阳...把自己锁在房间里一天一夜,歌声还在继续,歌曲放几遍,心上就插了几根针,到现在这颗心早已是千穿百孔,惨不忍睹。
终于,她感到了疲惫,她走进房间,关掉音乐,躺在床上准备睡会儿,她真的需要休息,她真的真的太疲惫,身体还有心。
可是北北一闭上眼睛,寒冷恐惧就席卷而来笼罩着自己。她想起一切恐怖的事情,包括看过的恐怖电影,包括韩逸希已经离开这件事,现在她真的不敢闭上眼睛,她真的真的害怕极了。北北需要温暖。
于是,北北起身开门。张妈跟北北的妈妈站在门口,她们敲门叫着北北,又怕被慕老爷子知道,动静也不敢太大。北北自然听不到,因为音乐声太大,因为她的灵魂不在这里。因为张妈去外面看过,看见北北坐在阳台,知道她没有轻生的举动,也稍微放心了一点,但两人依旧不敢掉以轻心。
看着北北现在这幅样子,简直没有样子,就这么一天一夜,转眼北北就像瘦了十斤似的,很消瘦,很脆弱。因为流泪过多,身体缺乏水分,北北的嘴唇干裂,眼睛红肿,让张妈看的很是心疼,她大概知道北北是失恋才这样,也没有多说什么。而北北的妈妈看着女儿的样子,表情很复杂,有后悔,又自责,有心疼,也有责怪。
但是终归北北平安无事。“张妈,你去厨房准备点吃的。我来照顾她。”北北的妈妈说着就扶北北回到房间,总不能让慕老爷子看见北北这副模样,慕老爷子对北北父母自由恋爱闪婚的事还是气愤,现在又怎么能容忍孙女失恋,折磨自己。
“孩子,你等着,很快就好。”张妈对北北说了这句话就去厨房了。
北北坐在床上,慕妈妈抱着她。
“妈,我这里疼。”北北指着心脏的位置,“我好累好累,好想休息,可是我不敢闭眼睛,我害怕,怕的不得了。”北北转头看着自己的妈妈,现在她唯一的依靠只有这个母亲。
慕妈妈捧着北北的脸:“不怕,有妈妈在。”似乎这么十几年里,两母女没有隔阂,一直都相亲相爱。
过了一会张妈端了一碗粥进来,慕妈妈喂北北吃了两口,北北就说吃不下。北北的妈妈又让张妈去拿了两颗安眠药过来。
北北的妈妈喂北北吃了安眠药,自己也躺倒床上,紧紧抱着北北陪她一起睡觉。药效加上母亲的怀抱,北北这才睡着。
北北睡觉期间,慕妈妈又请了医生来,医生说没大碍,休息休息就好了。然后北北的妈妈又交待医生对慕老爷子就说是,北北重感冒发烧,吃过药就好,多睡睡就好了,不用担心。
北北这一睡就是三天三夜,醒来的时候是半夜。北北起身,走到桌子边,看着盒子里的东西,这回她平静了很多,只是掉了几滴泪,没有哭出来。三天三夜,她做了很多梦,梦见很多以前的事,梦见她跟韩逸希躺着草地上看星星,然后韩逸希就变成一阵风不见了。北北记得以前韩逸希说过:如果我死了,就要变成一阵风。起风的时候,你就会想到我,也会知道我在想你。
北北总是不停的想起韩逸希,想起他灿烂的笑容,他温柔的声音,他帅气的面庞…有关韩逸希的一切早已深深刻在心里,成为永久的伤疤。
北北现在的情况无法外出,北北害怕出门,害怕去到有韩逸希气息的地方。慕妈妈只好给北北请了假,具体请多久还要看北北多久能走出来。
这些日子,北北不是坐在阳台发呆就是坐在阳台发呆,晚上慕妈妈就会到北北房间陪她一起睡。很多时候北北依旧睡不着,慕妈妈就给她讲故事,讲的都是她或者别人遇到的有趣事,或者八卦周刊上明星的那点事,还有童话故事。重新过了一回有妈妈疼爱的童年。北北现在才知道妈妈原来也有这么慈爱的一面。有时候慕妈妈也给北北唱歌,儿歌,民歌,流行歌都唱。北北才发现自己的妈妈唱歌还不错。
过了半个多月,北北好了很多,白天还会跟着慕妈妈去逛街,现在北北能出门面对人群还有以前跟韩逸希走过的地方。而这半个多月也是北北跟自己妈妈最亲密的一段时间,以至于后来的一段时间里两人的关系也比从前好很多。
一个月后,北北从这段噩梦里走了出来,她终于能面对这一切。之前韩妈妈把那个盒子收到了柜子里,现在北北把它拿出来,这回看这些东西,已经没反应了,似乎是因为麻木。她把自己这里有关韩逸希的东西也都放在盒子里。因为这盒子不算小,找不到合适的地方锁上它,所以就把这个盒子放到衣柜的最角落,找了几件不起眼不爱穿的衣服盖子盒子上,把盒子遮得严严实实。北北也把这段回忆也掩埋起来。
虽然跟韩逸希认识,在一起的时间只有一年,但是这一年远远超过生命里的前十年,如果能够用十年的寿命换这一年,她慕北北也心甘情愿,求之不得。
最后,北北在心里说道:再见,我的少年。
地球是圆的,北北相信,总有一天她还会见到韩逸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