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赵宽还是亲自送萧芸前往药王谷。一路上,赵宽陪着萧芸坐在马车里,萧芸依然大部分时间都在沉睡着,整个路车中清醒的时间不过一个时辰。
赵宽一方面担心萧芸的病情,一方面又对即将面临的分别而心存不舍,恨不得就陪萧芸呆在药王谷。
可赵宽终究还是明白自己肩上是担着担子的,他是还有使命在希安镇的,这些日子因着担心萧芸的身体,已经好久没去军队了。若是再陪萧芸在药王谷呆上一年半载的,只怕到时候万一皇兄需要他这边的支持,他也无能为力了。
出身和责任感决定着他不能为了儿女私情而抛弃一切。
已经10月中旬了,若非因着萧芸突然中毒,明日本该是他们的大喜之日的,如今却因着这个意外,不得不面临着分离。
10月季节已有深秋转入冬天了,马车外寒风阵阵,道路两旁草木凋零,昏黄昏黄的一片,看着人心里一阵阵发寒冷。
赵宽的眼中也不免染上了萧索之意。他怀抱着还在昏迷中的萧芸,耳听着马车碾过黄土的噪音还有寒风吹枯木的声音。忽然有一种悲怆感从心头直直地满上他的脸上。
赵宽不自觉得收紧了抱着萧芸的手臂,借此来汲取些许的温暖。
正好这时萧芸醒了,她睁开眼睛就看见脸色悲凉的赵宽。
萧芸自然而然地伸出手,轻抚上赵宽那在严峻的神色下愈发显得刀削斧刻般凌厉的脸部线条。试图用她手心的温度来软化他的冷冽。
赵宽的神色在萧芸芊芊玉手地轻抚下,渐渐地回暖,赵宽用双手揽着萧芸坐在了他的身侧,再空出双手贴在萧芸的双手上。
赵宽道:“醒了?可有什么不适处?”
萧芸道:“没,我很好,倒是宽哥哥你似乎不太好。”
赵宽道:“我只是一时舍不得同你分开。”
萧芸道:“宽哥哥,这些日子因着我的身子骨,你已经累着了,拖累了你的大事。我心中很是不安,这样的我,非但不能为你分担着点什么,还要分去你的精力,所以我倒觉得,现在我这样子,还是同你分开些的好。若是不能与你携手共进,起码要做到不连累你,等我身体彻底好了,我再回到你身边,同你风雨同舟。”
赵宽道:“芸妹妹,千万别这么说,能守候在你身边,我甘之如饴。”
萧芸道:“我明白,正是因为这样,我就更不能以此孱弱的身体呆在你的身侧,你身上担着你的使命,那么重的担子,已经使得你够累了,我如何忍心再成为一幅包裹压在你的肩头。我也会心疼的。”
赵宽笑着道:“会心疼?”
萧芸道:“当然,你可是我夫君呢。哪有妻子不心疼丈夫的道理。我此去药王谷会好好地配合治疗,争取尽可能快的康复,回到你的身边。而宽哥哥你,就全身心地投入到你的大事上去,却勿为我分心了。否则我红颜祸水的形象怕是真的在你皇兄心中树立起来了,将来我们之间的姻缘就得不到他以及他身后的人的一批人的祝福了。这可不是我希望的,我盼望着我俩的今生情缘能得到你亲人的祝福呢。你不因为我的缘故耽误了你身上的大事,也是在为我俩的姻缘积累福气。知道不。”
赵宽朗朗地笑道:“好,为我俩的姻缘积累福气。但你也要答应我,好好地照顾好自己,要不然我如何能不为你分心呢?”
萧芸道:“好,那我们就这么定了。”
赵宽慎重地道:“就这么定了。”
两人接着相视一笑。
萧芸又依偎进了赵宽的怀中,赵宽紧紧地抱着萧芸,安静了片刻。
萧芸忽然像想起什么似的抬头看向赵宽,半是认真半是戏谑地道:“宽哥哥,我不在你身边,你可得把心思用在改用的地方,而千万不要花在不改用的地方啊,我可不想等我康复归来,就多了一群的‘妹妹’啊。”
赵宽听完先是一愣,而后,哈哈大笑起来,等笑够了,才伸出右手亲亲地捏着萧芸的鼻子道:“小醋坛子,我这还没做什么呢,你就把醋坛子打翻了,我要是真做了点什么,你还不得把我酸死,我哪敢啊?”
萧芸道:“不敢就好。”
这时已经到了午饭时间了,马车于是停了下来,萧芸和赵宽也就从马车里出来透透气。
萧芸一出来就被眼前的景色给迷住了。
只见马车正停在一个水滨之处,在一片枯木败草中,水滨处的一岸木芙蓉却开得正艳。
好一幅“千林扫作一番黄,只有芙蓉独自芳”的景象。
萧芸欢呼着跑向了木芙蓉。
看着此时在花海中欢呼着的萧芸,赵宽有那么一刻的晃神,觉得萧芸的已经康复了。
肖安堂看着萧芸那白里透红的丽容在花木扶苏中时隐时现,一幅人面芙蓉相映红的美景,不禁担心赵宽会看出‘瞌睡药’的端倪来。
于是肖安堂就对赵宽道:“‘瞌睡药’这种毒只要没有过量,在中毒者清醒的时辰里,中毒者看起来就像是没事人似的,不过千万不要因此就麻木大意,而不去尽心治疗了。”
赵宽脸色一黯道:“我明白的,所以还得拜托肖神医你好好地帮我替内子解毒。”
肖安堂道:“老夫既已答应,就会尽心尽力,你尽管放宽心吧。”
赵宽再做了一番感谢,然后看了看正在生火做饭的下人,就向着萧芸走去。
当赵宽走到萧芸的身边的时候,萧芸正目不转睛地看着一朵木芙蓉花,这朵芙蓉花的花瓣一半为银白色,一半为紫色,分明就是一朵鸳鸯芙蓉。
赵宽伸手轻轻地采下了这朵鸳鸯芙蓉,然后戴在了萧芸的发髻里,一时间人面芙蓉相映益妍,赵宽看着痴了。
赵宽深情地赞道:“很美。”
萧芸在赵宽炽热深情地目光下,羞得低下了头,美成了徐志摩笔下的诗: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恰是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
赵宽轻揽着萧芸在花海中流连着,寻找着别的鸳鸯芙蓉,很快他们又看见了一朵花瓣一半是银白色,一半是粉红色的鸳鸯芙蓉。
赵宽又要伸手去摘,却被萧芸拦住了。
箫芸道:“让它开着吧,鲜活明媚的给这萧索的季节多些色彩,一旦将鲜活的生命采摘下来,离开了根本,不过须臾功夫它们就枯萎了。”
箫芸的话音刚落,赵宽还没来的及说什么就见横伸出一只手毫不留情地摘下了那朵开得正艳丽的鸳鸯芙蓉。
箫芸和赵宽回头就见肖安堂手里拿着那朵鸳鸯芙蓉,挑衅地看向箫芸。然后又将目光收回转而看向他手中的木芙蓉,似乎在自言自语道:“多好的一味药材啊。可惜有人不识货,偏偏把你看成是虚有其表的装饰之物,却没能明白你的大功用,都是浅薄之人啊。”
只把箫芸说得羞愧异常。
赵宽解围道:“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每个人看同一件事物的角度不一样,看在眼里的风景自然有所不同,肖神医,你说是不是?”
肖安堂道:“老夫粗人一个,没什么怜花惜玉的柔情,这夺鸳鸯芙蓉在我眼里就是一味多功能的药材,刚刚老夫看这片木芙蓉看得正艳,就思量着把这些木芙蓉花都采摘下来,留作药用的。反正这花迟早也是要枯萎的,枯萎了也就只能零落成泥了,倒不如老夫在它堪折的时候把它折了,还能做药用于造福于人。箫小姐以为呢?”
箫芸道:“肖神医有此悬壶济世之心,令我佩服。我不过就是个闺阁女子,眼界心胸自然难于同肖神医您匹敌,箫芸自愧弗如。”
肖安堂道:“箫小姐可知为何女人难以成为名医?”
箫芸道:“因为女人没机会接触医学。”
肖安堂道:“错。是因为女性都像你这样看到花草只看着它的表面鲜妍,甚至不忍心将其采摘制药。箫小姐只怕今生也成不了名医,因为你已经学医六年之久了,看到这木芙蓉,不是首先高兴于自己找到了一味好药材,在你眼里她还只是花,而非草药。”
箫芸被肖安堂这么一教训,也发现自己的确没有成为名医的潜质,因为自己学医纯粹是把它作为在乱世的中保命的一种手段,因而对医学缺乏了一种痴迷和执着之心。
所以无法像医痴那样看到花木首先看到的就是一味药材。
箫芸道:“肖神医教训的是,箫芸惭愧。”
肖安堂道:“箫小姐既然口口声声称自己是学医之人,你可知这木芙蓉有何药用?”
箫芸道:“木芙蓉花、莲蓬壳等份,研末,每次只需半钱,1日3次,米汤送服可治疗月经过多;木芙蓉花6钱,猪心肺适量,共炖熟后,加红糖6钱,食肉饮汤,可治咳嗽;木芙蓉鲜花,晒干,研末,用芝麻油调匀涂患处可治疗水火烫伤;芙蓉花3—6钱(干花减半),冰糖一钱半可治疗水火烫伤;将木芙蓉鲜花加水煎煮,取汁加冰糖溶化,代茶频频饮服可治疮痈肿痛;芙蓉花5钱、鸡冠花3钱,水煎服,每日1剂可治疗妇女带下病等。我所知道的就这些,神医可否知道木芙蓉还有别的药用之处否?”
肖安堂道:“差不多你都说全了,看样子,你不是医书看得不够深,而是缺乏一种痴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