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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章 盂兰盆节(二)

庄砚回过头,他依旧轻妆软扮,周身透着贵不可言的气质,真真是个世家豪门里走出来的公子哥。此刻他眼中含笑地打量着庄砚,只见她头上挽着随云髻,簪着一支梨木匾簪,别无花朵;穿了件荔枝白的对襟大袖衫,下着淡绿色曳地长裙,脚上一双烟青色素丝履,整个人清淡素雅得如同那池中的一朵白莲。

他径直走过去往其中一张椅子上一坐,伸手拎起那小泥炉上的茶壶,将水倒在两只茶盏里。回头见庄砚还站在那里,说:“傻站在那儿干什么?过来坐呀。这目连救母的法会都演到一半儿了。”

庄砚这才别别扭扭地挪着步子过去,挨着椅子边坐了下去。

两人一时无话,都默默地看戏不语。过了一会儿,庄砚想到值此孝亲之节,自己却不能回乡去给母亲扫墓,不禁红了眼圈。

原本一直盯着戏台子的知其,却仿佛看到了一般,从袖子里掏出一块丝帕递到她面前。

庄砚接过来一看,那素白帕子的一角绣了一只猫儿扑蝶。仔细一看,可不就是她自己绣的吗?

庄砚诧异极了。这定是之前他从眉生那里买的了。也就是说,他很早之前,就知道自己在尚州了。

这么说,那个一直在暗处护着他们姐弟、几次救她于危难的,便真的是眼前这个人了。就连眉生能进公门,都是他在背后操作的。

她攥着帕子低着头轻声说:“果然是童将军数次救我么?”

知其轻轻一笑:“举手之劳。”

庄砚却有些恼了:“这么说前几日在琛园,也不是巧遇了。”他当时还作出一副诧异样,却原来那相遇都是他算计好了。

知其却坦荡一笑:“若不是你和你弟弟走失了,我是不会在你面前现身的。”

庄砚又低下头,不知该说什么。她是想感谢他的照看的,可是却又不知道该如何说起。若不是他,眉生可能已经被那几个混混打死了,或者她自己已经被周典吏污辱。这样大的恩情,她知道不是谢谢两个字就可以相抵的。

这世上的事从来都是一报还一报。天大的恩情就必须得用天大的厚礼去感谢。可是他们姐弟如此清贫,又如何才能还得起这个恩情呢?

庄砚心知肚明,知其这样的人根本就不会稀罕钱财。他之所以这样的看觑着自己,不过是因为他对她有所图罢了。从前尚有阿塔儿在时,他就已经数次明确表示,他想要得到她。

可是庄砚却不能把自己报答给他。哪怕是给他做一辈子奴婢,庄砚都是愿意的。可是庄砚却不能做他房里的女人。她不能够,也自认不配。

想到这一层,庄砚便默默不语。知其见她说到一半便停住,知道她在犹豫什么,便也不去理她。两人就这样一直沉默到目连救母演完。知其问:“今日可去市集的盂兰盆会供奉僧众了?”

“去过了。”庄砚轻声答道。

知其站起身:“走,我们去庄子外面的河边放灯。”

庄砚跟着他到了外面的渡春河边。只见那河岸上铺得满满的,不下有上百只莲花样的花灯,先前的那个小婢女已经将所有花灯上的蜡烛都点燃,在那里候着了。

见他们出来,小婢行了个礼,便进到庄子里去了。

知其说:“你不能回家乡去祭奠母亲,我也无法回大安去给我大哥扫墓。我们就在这里放个花灯,也算对他们的悼念了。”

庄砚听他提起大哥,才想起来当初在大安听那个路人说的,他的大哥童不为是战死疆场的。

知其蹲下身子,捡起身边的一只花灯轻轻放入河里,那花灯就轻悠悠地顺着河水往下游飘去了。

庄砚也捡起一只花灯放入河里。知其见她定定看着那漂走的花灯不言语,便问:“你母亲是什么时候去世的?”

庄砚幽幽说:“那时候张家被阿塔儿血洗了。消息传到扬州,母亲以为我也死了。在家里父亲从不关心她,大娘还整日欺负她。再加上伤心,她便一病不起。”

知其有些好奇,庄砚这样的女子根本就不像庶出。她的母亲到底是什么来历?他仔细想着之前的那些报告,似乎从来没有提到过她的母亲。

“你母亲不是寻常人家的女儿吧?她可是有些来历?”

庄砚点点头:“我外祖是先帝朝的谏议大夫。后来因言获罪,被斩首抄家,女眷都没入官府。我外祖只有我母亲一个孩子,出事前就托奶娘偷偷带走了。后来就一路流落到了扬州。”

知其奇道:“你外祖的名讳可是叫姜桓?”

庄砚点点头。望轩从不跟旁人提起自己的来历。哪怕是庄石潭对此也毫不知情。一则本就是罪臣之后,恐怕人知道了惹祸上身;再者嫁给庄石潭那样的商贾为妾,望轩始终觉得辱没家门。

知其笑道:“原来你竟是这样的身世。我就知道你有世家子的血脉。那庄石潭嗜财贪婪俗不可耐,他的姓实在配不起你!你该跟着你外祖姓姜!”

庄砚听了他有些孩子气的话,无奈地一笑:“那我还是等着官差来抓我好了。”

知其笑嘻嘻的:“你这些秘密都告诉我了,我就可以将你问罪没入官府。”

庄砚噗嗤一声笑了:“将军休要唬我!你说过的,官府的事你管不着。”

知其哈哈大笑。

此时四下里除了他们空无一人,皎皎明月当空,河里漂着星星点点的灯火。夜的水边有些水汽氤氲而起,如同仙境一般。

庄砚见他如此开心,开口说:“将军……”

知其突然打断她的话,说:“唤我三郎。”

他的声音低沉而柔和,明明是柔和的,却又像是不容置疑的命令一般。庄砚不由得一怔。她抬起头来看着他。那青年双手背在身后,在映着明月倒影的河边长身玉立,夏夜的凉风微微吹起他的常服的下摆,露出里面深色的裤子。他看向她的眼睛如星子般明亮,那眼神是温柔的,又是认真的,是认真的,又带着挑逗。

他在引诱她!庄砚一时间觉得有些意乱情迷。在阿塔儿之外,她从没对其他男子有过这般慌乱的感觉——不,对着阿塔儿那般强横的爱,她也从没有慌乱过。可是此刻,面对着这赤/裸裸的温柔的引诱,她竟然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回他,甚至不知该如何看向他。

他伸手将她拉近到自己面前,双手捧住她的脸,将额头抵住她的额头,低低地,又说了一遍:“唤我三郎。”

庄砚看到他的喉结滑动了一下。她的心几乎要跳出嗓子眼了。

他要干什么?他离自己是那样近。又闻到他身上那股子麝香的香味,头已经开始发晕了。她结巴着说:“我……”

“唤我三郎。”他又说了一遍。这一次,他的呼吸沉重起来,声音竟有些黯哑。

“三……三郎。”庄砚颤抖着声音轻轻唤了一声,吐气若兰。

这轻轻的一声钻进知其的耳中,令他浑身一僵。他低着头细细看着她。明月银光下的她冰肌玉骨,袅袅婷婷,秋水般的眸子蒙着一层雾气,明净的脸颊上不知是窘迫还是害羞,明艳艳地漾着一层嫣红,娇花照水一般。春樱般粉红色的唇微微张着,似是引诱着他去亲吻一般。

她的体香钻入他的鼻子,令他不由得神晕目眩,无法自己。知其不由得俯下身去想亲吻她。

——

一只手却及时地挡在了两人将要碰到的嘴唇之间。

知其头脑一凛,定睛看去,却是庄砚。

此时她脸上的嫣红已经褪去,刚刚还意乱情迷的眸子此刻却闪着无比清醒的光。她抬手挡在自己的嘴唇前面,认真地看着知其说:“三郎小女子已经唤过了。小女子已是不洁之人,将军又何必要自轻身份?”

这是明明白白的拒绝!

知其愣在那里,有那么几秒钟,竟不知该如何应答。然而他很快便反应过来,冷笑了一下,说:“是在下唐突了。姑娘莫怪。”说完他整了整身上的衣服,一振衣袖,转身大步走进了庄子里,将庄砚一个人扔在了河岸边。

庄砚无奈地看着他又气又窘的背影,又看看河面上渐渐漂远的那些花灯,提步往城门方向走去。

过了一会儿,后面赶上来一辆马车,到了跟前,先前那小婢女说:“主人让我把姑娘送回去。”

到了家已是天色发白。眉生焦急得一夜没睡,正如热锅上的蚂蚁在家里团团转。见到庄砚完好无缺地回来,这才放下心来,却又忍不住问:“可把我急坏了!阿姐,这一整夜你们……”

庄砚静静地说:“我把他惹恼了。”

“惹恼了?”童三郎不是一直护着他们的么,怎么会恼了姐姐?

“别问了。”庄砚露出一脸疲态。刚刚一整夜都处在紧张的情绪里,她的确觉得很累。她安慰地对眉生笑笑说:“没事的。我要去睡一会儿。”

却说那边,庄砚前脚刚离开,知其便也自己骑马回官邸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李霖过来,见知其竟已经在了,奇道:“这么快就从梅园回来了?”他知道前夜知其接了庄砚一起在梅园里看法会。那梅园里一个仆人都没有,他们孤男寡女到了一处自然干柴烈火,发生什么都是顺其自然的事了。

那么此刻知其不是应该美人在怀,还在梅园的某个阁楼里酣睡吗?

知其懒洋洋说:“昨夜就回来了。”

见他这模样,李霖心里笑得不行,脸上却还得一本正经,问:“怎么?少将军昨晚竟然碰了钉子?那庄氏真是不知好歹!”

此刻说到她,知其有些提不起兴趣,一边往外走一边说:“随她去吧。走,我们去校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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