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初尘走得很快，几乎是和东方太后一起进入了正厅。还没等端木初尘说“请”，东方太后就已经在宫女的搀扶下，稳稳当当地坐在了那张光滑的玉椅上，然后眯起眼睛，审视着紧随其后的端木初尘。
端木初尘很讨厌别人这样审视自己，就像要透过衣衫把自己看穿一样，很不舒服。但是也没办法，人家是太后，想杀人都有权利，就更别说是看自己几眼了。
“太后，可否要尝尝翠儿熬的燕窝粥呢？”
东方太后微微点了点头，然后目光瞟向了小翠儿，嘴角轻轻一扬说道：“这个自然，哀家早就听说小翠儿的手艺堪称上乘，今日正是一个好机会，哀家倒要尝尝是什么样的美味，让皇上流连忘返？”
小翠儿听出了东方太后话里的讽刺，那意思分明是怪皇上，这段时间只到端木初尘的坤宁宫，而不宠幸别的妃子。翠儿也不敢抬头，只是轻轻挪到了老太太跟前，恭恭敬敬地把托盘放到桌案上，然后又毕恭毕敬地端给东方太后，“请太后品尝。”
东方太后望了一眼那碗燕窝粥，然后嘴角划过一抹微笑，冲着端木初尘邀请道：“端木贵妃，那咱们一起品尝，今晚相信端木贵妃也被弄得心神恍惚的，喝碗燕窝粥压压惊吧。”
端木初尘也淡淡地笑了笑。若说起今晚，还真是累啊，先是皇上过来纠缠，还好皇上已经不再仅仅是为了缠着自己上床，那么无论是弹琴还是绘画，就当作是消遣也不错的。只是这个东方太后来得有些突然，虽然赶走了皇上，却留下更大的麻烦。
东方太后望了一眼那碗燕窝粥，然后嘴角划过一抹微笑，冲着端木初尘邀请道：“端木贵妃，那咱们一起品尝，今晚相信端木贵妃也被弄得心神恍惚的，喝碗燕窝粥压压惊吧。”
现在对于端木初尘，真不知道这母子二人谁更让自己讨厌了。皇上对自己的纠缠是带有宠爱成分的，那种希望把自己捧在手心里、含在眼睛里的感觉，是让人能深切体会得到的；即使端木初尘不愿意接受，并不表示她感觉不到。
那么东方太后则不同了，处处敌视端木初尘，恨不能想到什么办法，一棒子就把她打死才能解恨。那怨恨的眼神，即使微笑的时候，也会让人觉得寒冷；那一句句刻薄的话语，即使语气是温柔的，也让人觉得心都被刺得难受……
而现在，东方太后又这样用言语点着自己，那意思你端木初尘今晚感觉到心力交瘁了吧？呵呵，来日方长呢，如果你想独占皇上的宠爱，那就会让你永无宁日！
“初尘并不是一个娇气的人，所以，没关系的，请太后放心，初尘挺得住。”端木初尘说着端起碗就要吃的样子，因为她想先尝尝小翠儿今晚的手艺如何？若是味道不好，还不如先不让那个老太太吃呢，省得东方太后再有理由批评翠儿。
“端木贵妃，且慢！”东方太后看到端木初尘如此心急，忽然又厉声制止了她，然后嗔怪道，“端木贵妃平日里都很稳重，今晚怎么如此不小心呢？难道这燕窝，这样就吃下去吗？”
端木初尘有些不明白，不这样吃还怎么吃？她有些疑惑不解地望着东方太后，“太后，难道有什么不妥吗？初尘一直是这样吃的啊。”
“哈哈，不是有什么不妥，是有大大的不妥呢！”东方太后哈哈一笑，然后定定地盯着端木初尘那碗燕窝粥说道，“这宫中平日里饮食不仅要有讲究，更要十分谨慎的。难道端木贵妃没有用来检测的物件吗？”
端木初尘这回终于明白了，东方太后的意思是检测一下这碗燕窝粥有没有毒。嗯，其实她一直很注意这些的，自从那日入宫皇上对小翠儿交待过后，小翠儿也是加了十二分的小心，不然也就不会对小贵子大呼小叫的了。但是从刚刚小翠儿的讲述来看，这碗粥应该没有被小贵子做什么手脚的，所以端木初尘觉得没有必要再做什么检测……
“太后，因为初尘相信小翠儿，所以才会放心喝这燕窝粥的。”端木初尘看了一眼小翠儿，对方向自己微微点了点头，那意思真的没问题，小姐你放心喝吧。端木初尘自然把心放下了，“太后真的可以放心品尝的。”
“端木贵妃，话不是这样说的，若是平日里也就罢了，只是刚刚小翠儿大呼小叫的，这其中似乎有什么名堂。”东方太后瞟了一眼小翠儿，眼神中充满了不信任，“小翠儿肯定不会有问题，但是谁能保证其它环节没出现什么问题呢？咱们还是慎重为妙吧。”
端木初尘和小翠儿同意皱了皱眉头，话题怎么又绕回到什么毒不毒的了呢？刚刚在宫门外，小贵子莫名其妙地说要检测，而如今东方太后为什么也要抓住这个问题不放呢？难道这碗燕窝粥里，果然被动了什么手脚吗？端木初尘想到这里又定定地望着翠儿的眼睛，希望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
但是小翠儿的眼神仍然是那么肯定，意思就是那个小贵子确实没来得及做任何手脚的；而且粥也是她亲手精心熬的，肯定没问题的！那么小姐，也应该放心喝才对。
端木初尘便真的琢磨不透了，究竟是东方太后饮食本来就这样小心谨慎，还是有什么其它原因呢？
“太后，若是太后信不过初尘和小翠儿，那初尘就先把粥喝掉，给太后证明看看；若太后还是信不过，那么莫若让小翠儿再去为太后重新熬一碗，太后看看如何呢？”
端木初尘这次是真的有些烦心了，真没见到过这样折磨人的人，难道这个老太太觉得这样的游戏很好玩吗？如果不想喝，就快些走人吧；若是想喝，就痛快利索喝，怎么磨叽来磨叽去的总是怕中毒？若是如此惜命，就不应该到处走动，更不应该有什么统领天下的野心，消停在安寿宫里养老算了！哼……
“哀家不是不信任端木贵妃，也不是不信任小翠儿，这只是哀家这么多年宫廷生活养成的习惯。你们现在其实很荣幸，算起来一共才七位佳丽，即使不去争宠，皇上轮流也能轮到你的头上。”东方太后说着说着，竟然叹了口气，似乎有很多心事一下子升上了心头，压得她有些喘不过气来似的，声音变得幽怨起来。
“那时候才是真正的三宫六院七十二妃，而且个个心机重重，勾心斗角的，都想把对方压过去，都想独占皇上的宠爱，自然很多阴谋就发生了。尤其是当哪位妃子怀上了龙种，那就会成为众矢之的，下毒的事简直就是家常便饭，让人防不胜防……”
端木初尘知道东方太后说的应该是真的，自古宫廷争斗就像是牢笼里的动物那样，为了争一块食物，除了自相残杀，几乎是没有别的办法。这也正是她不愿意入宫的主要原因，可是偏偏事与愿违，自己还是卷进了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里，而且成了主角。
“太后，初尘明白太后说的意思，嗯，太后小心是对的。”端木初尘微微点了点头，是啊，别人不说，单单就要对付面前这个老太太，自己都觉得心力交瘁，更别说那七十二妃了。但是这些话又不能说，只能说违心的奉承，“好在如今后宫比先帝时清静得多，而且有太后坐镇，和睦多了。”
东方太后望着眼前这个倾国倾城的小贵妃，心里一阵冷笑，哈哈，原来这个小丫头也会口是心非的，城府确实深不可测。唉，若是司徒若水有她一半深度，也不至于被皇上冷落啊；还有那个东方晓月更是像个孩子，尤其是最近，总和司徒若水较劲，对自己也不像从前那么顺从了，唉，真是不争气！
“其实哀家心里明镜儿似的，和睦也只是表面的，无论哀家怎么使劲儿往一起揉搓，恐怕也是徒劳，到最终你们还是会各怀心事的。”东方太后嘴角泛起一丝冷笑，然后摇了摇头，“哀家也理解，谁不想得到皇上的宠爱呢？即使是哀家，当年不是也苦苦盼着先帝爷能宠爱我吗？做妃子的心情都是一样的，那么无论后宫有几人，都会是争斗！端木贵妃，你说哀家说得对不对？”
端木初尘心里一惊，这东方太后话说得也太直接了吧？本来后宫是这个老太太说了算，她可不应该来这危言耸听啊？！如今这样敏感的话题，端木初尘是真的不敢再接茬儿，无论说对还是不对，都容易让老太太抓住话柄对自己一顿抢白。嗯，所谓祸从口出，那么最妥善的办法就是不吭声。
但是端木初尘不吭声，并不等于东方太后就会放过她，只听东方太后又接着说道，“所以呢，哀家长久以来养成这个习惯，那就是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譬如这碗燕窝粥，哀家并不是针对某一个人，而是针对这无情的后宫风气，想起这些，哀家就心凉半截啊。”
端木初尘还是没有吭气，东方太后睁眼睛说瞎话，自己又不能分辩。谁的心里都明白，东方太后此举就是针对自己来的，而今天这个后宫的无情风气，她东方太后才是罪魁祸首，谁料她却来个贼喊捉贼，真是可恶至极！
“太后想得也对，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初尘会谨记太后的教导的。”端木初尘淡淡地笑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在初尘的心目中，皇宫里历来是层层守卫的，应该是最安全的地方，没想到会如太后所说这样可怕，看来初尘今后要多跟太后学习怎么保护自己才行。”
“哈哈，果然是一个聪明伶俐的小贵妃，一点就透，嗯，那好吧，哀家今晚就先教你一招保护自己的方法。”东方太后突然又是一声大笑，然后从袖子里取出一个纯金盒子，这个盒子比刚刚小贵子怀里的那个还要精致可爱，“端木贵妃，人要生存，首先就要自保，你看看，这就是哀家自保的第一法宝。”
端木初尘定睛一看，东方太后从那个小盒子里，已然取出一支牙签样的东西，应该是银的——难道，这个老太太要亲自检测有没有毒吗？天啊，怎么会如此小题大做的？端木初尘眉头不由得拧了拧，觉得今晚简直被魔鬼缠身了，浑身有种发冷的感觉，心里很是不舒服。
“太后，您这是……”端木初尘忍不住问了一句，然后打住了，心里真是后悔，为什么当初皇上想喝燕窝粥的时候，自己没有阻拦呢？若是那样就不会让这个太后如此折腾了，真是不可思议。
“端木贵妃应该认得的，这是先帝赐给哀家用来检测食品的物件，也是先帝赐给哀家唯一的东西，所以哀家一直随身携带，倍加珍惜。”东方太后转动着手里的那根银牙签，似乎许多往事都在眼前浮现，让她留恋又让她痛苦，因此眼神也变得黯淡迷离起来。
“只是当年哀家一次也没有检测出来有毒，哈哈，说来惭愧，因为先帝并不宠爱哀家，所以哀家倒是相对安全了……呃，现在，哀家就用这银牙签帮端木贵妃检测一下，然后哀家也就放心了。”
端木初尘还没来得及说不用了，东方太后已经伸手取过端木初尘那碗燕窝粥，小心翼翼地把银牙签探进粥里，然后说道，“当年先帝赐给每个妃子一个牙签，想来真悲哀，大家整天生活在提心吊胆里，不知道哪个不小心就被别人给算计了……”
端木初尘忍不住观察着那根牙签，她潜意识里也希望看看那碗燕窝到底有没有名堂？结果东方太后把那根牙签取出来后，什么现象也没有发生。端木初尘当下心里一宽，嗯，如今这个老太太应该没话说了吧？
果然东方太后似乎很满意，然后又用同样的方法检测了她面前那碗燕窝，当一切正常后，这才放心地点了点头，“看来哀家真是多虑了，那么就请端木贵妃陪哀家，一起品尝品尝翠儿的手艺吧。”
端木初尘望着那碗燕窝粥，心里忽然有些恶心起来，因为她对东方太后手里的那支牙签有些耿耿于怀，要知道：那毕竟是一支牙签，无论是什么材料的，都叫牙签啊！真不知道东方太后平时是不是用那支牙签抠牙呢？即使它的主人贵为太后，但那个动作也叫作“抠牙”啊……
“好喝好喝，果然名不虚传！小翠儿的手艺真是一流呢，比哀家的宫女强多了。”东方太后连喝了几口，然后满意地赞美着，“端木贵妃，你怎么不喝呢？快陪哀家一起品尝吧，真的不错。”
听到东方太后催促，端木初尘没办法只好咬了咬牙，豁出去了，不就是一支不知道是否抠过牙的牙签吗？只要没毒，就没什么大不了的；她只求老太太快快把燕窝吃掉，只求今晚的风波也快些过去吧！
于是，端木初尘端起燕窝粥，轻轻地含了一口，心里虽然还在恶心着，却也只好皱皱眉头，咽了下去；然后再喝了第二口，唉，只是端木初尘不知道，这燕窝粥风波，才刚刚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