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我明天要去和他开会。”晚上，一边吃饭，叶敏突然冒出这样一句话。

“和谁？”沈修文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她居然会和他汇报工作？不可能吧？

“顾西蒙。”叶敏淡淡的说，语气虽然很淡定，但是明显心里并不平静，不然她也不会和沈修文说这事了。

她对穆风说那样的话，只是当时自尊心作祟，不想被人戳到痛处，不愿意被看扁，其实她心里并没有底，她从来没有和顾西蒙有过工作上的接触，以前是她刻意回避，后来她的职位一再上升，她也不会再接触到那样级别的项目了，她心里有些埋怨穆风，虽然她知道他是为了她好，但是她的感情问题，他为什么要插手呢？他这个上司未免也太尽职了些吧。

想着明天的会议，心里实在是不舒服，无奈，只好和沈修文说说了，她不能否认，虽然沈修文这人对她向来没什么好话说，不过有时候被他骂一骂，也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这不，她又来找骂了。

“是穆风给你安排的？”她对前夫向来是避之不及，除了是穆风的刻意安排他不做他想，而他也大概能猜到穆风的心思，哼，他这个上司对下属的感情问题倒是挺关心的嘛。

叶敏点点头，自顾自的吃饭，没抬头看沈修文。

是了，她虽然向来理智，不会意气用事，但是牵扯到这件事，再被穆风随便用激将法那么一激，她就是知道是陷阱，她也会往下跳了。这始终是她心里的结，打不开会在心里纠结一辈子，穆风这个办法倒是不错。想到这里，沈修文放下了碗筷。

“怎么？你不会是要我教你明天开会该干些什么吧？”沈修文开玩笑的口吻。

叶敏忍不住白了他一眼，她要是纠结这个，那就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她是心情有问题，不是智商有问题好不好。

“既然不是，有什么好担心的？开会就开会呗，你难道这种会议开得还少吗？面对那些刁钻的高层做宣讲的时候也没见你紧张啊，这会儿瞎担心什么？”他当然知道她心里不安的是什么，只是他更希望她能以平常心态去看待这件事情。

“我……”他明明就知道，还非得她说出来吗？她怎么犯傻到希望他能鼓励她，他会看她笑话还差不多。叶敏懒得理沈修文，起身把碗筷送到厨房。她还是准备一下明天的会议比较实在。

沈修文双手环胸，斜靠在厨房门口，完全没有要让路的意识。叶敏抬头看向沈修文，皱了皱眉头，他到底想干嘛？

“犯了错的是他，如果你们中真的要有一个人需要避开对方，那也该是他，不是你，你没有什么对不起他，更加不需要怕他，是他要为将要见到你而紧张不安，而不是你，你就不能有点该有的脾气？”她干嘛像是个犯了错的人不敢见家长一样？

沈修文看着叶敏，她总是对自己求全责备，她的修养不允许自己怨恨，她的客观公平告诉她婚姻的破裂不可能是一个人的错，她的涵养不容许她在别人面前表现出脆弱或是报复，她就这样压迫着自己的情绪。

其实，他倒希望她可以把所有的错都怪到那个男人的头上，这样总比不断追问自己好受得多。她没有任性的习惯，对自己苛责自制，然而他却为她偶尔的不经意任性而着迷，他是多希望她可以任性一些，放过自己，只有这样，她才能更加快乐。

“我只是不想看见他。”叶敏回避沈修文的眼睛。

“呵，是吗？是不想看见他？还是不敢看见他？你怕你会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你怕你会失了风度气质，你怕你会想起从前那些日子，你不愿意看见的不是他，而是那段回忆，是那段回忆里的你自己，那个被现在的你唾弃的自己。”沈修文嗤笑出声，然后扳过叶敏的肩膀，强迫她看向他。

“你讨厌那个时候委曲求全的自己，讨厌那个时候因为爱而卑微的自己，讨厌那个傻得举世无双的自己，你觉得那段从前是可笑的，可憎的，那段回忆里的你是狼狈不堪的，你恨的不过是那个时候的自己。”沈修文的话一针见血，直指叶敏的心底。

叶敏被沈修文的话惊得一动不能动，她看着沈修文的眼睛，无法逃避，他原来这么了解她，他原来什么都知道，所有的人都以为她恨顾西蒙，只有他懂得她不是，有谁说过，这个世界上最了解你的人很可能就是你的敌人，这句话在此刻是这么的贴切。

“你都知道？”叶敏不禁呢喃出声。

“是，我都知道，我一直都知道，我还想告诉你，不要那么苛求自己，你没有错，你都不知道你自己有多好。”她有原则，却也顾及身边人的感受，她对自己的要求很高，却很容易满足于别人对她的一点点的好，她即使很委屈，也会为别人的幸福和快乐祝福，她能照顾好身边的人，却总是忘记要照顾好自己，这样的她让他不能不爱，爱到心疼。

看到叶敏认真看着他的模样，他看到此时，她的眼里只有他，情动，他渐渐送开了握着叶敏肩膀的手，理了理叶敏耳边的发丝，他想抚向叶敏的脸，却在最后那一刻，理智战胜了情感，现在还不行，对她，他不敢冒一点险，就怕一步错，步步错，永远与她失之交臂。最终沈修文的手还是落在了叶敏的肩上。

沈修文轻轻笑了笑，“不用担心，明天我没什么事，我送你去，然后等你开完会再接你离开。你放心，我会一直陪着你。”他终究狠不下心逼她，只能一步步诱哄着她去面对自己的心。

叶敏从来没有觉得沈修文这么顺眼过，现在怎么看都觉得他很好看，原本总是邪气十足的眉眼，此刻却有着别样的温暖，英挺的鼻子，棱角分明的嘴唇，叶敏在心里再一次下结论，他确实很好看。

叶敏再上前一步，伸手抱住了沈修文，脸贴着沈修文宽阔而结实的胸膛，“谢谢你。”她由衷的感谢他，感谢他一直陪着她，感谢他帮她渡过的那些困难的时候。现在回想起来，这么些年，身边的人来了又走，相识又相离，他却始终在她的视线里范围里，他这么了解她，愿意陪着她，这对她而言是不可多得的温暖。

被叶敏突然的动作给吓到了，沈修文的呼吸一下子就乱了，手僵在半空中，她主动拥抱了他，这是说明他也可以搂着她了吗？虽然只是朋友间的拥抱，虽然她此刻只是感激之情，但是，他们之间的距离终于又缩短了一些吗？沈修文的手，缓缓的，轻轻的落在叶敏的背上，轻轻的拍了拍她，“不用谢，我们之间不用说谢。”

这个夜晚，很温暖。

“要我送你吗？”早晨，穆风打电话过来问。

“不用了，谢谢。”叶敏看着正在沙发上等她的沈修文，淡淡的拒绝，现在她已经不是当年需要跟在穆风后面的小女孩了，她早可以独挡一面，再说，就这么个小case，出动她和穆风两个人，也太大题小做了。

挂了电话后，叶敏拿起包，便和沈修文一起出了门。

到了顾西蒙公司的门口，叶敏照常解开安全带，打算下车，可是，今天安全带不知道为什么老解不开，沈修文俯身帮她，解开后，沈修文对着叶敏笑了笑，“放心大胆的往前走，我会看着你，不会让你摔着。”沈修文笑着说。

叶敏回以微笑，深吸一口气，就下了车，不知道是不是沈修文的鼓励奏效，她确实没有昨天那么忐忑了。

“顾总，MG的项目负责人马上就要到了，这次的会议您要参加吗？”西蒙广告公司的总裁室里，顾西蒙的助理小郑正在汇报工作。这只是循例问一问，以往总裁也不会参加这样的会议。

“按以前一样的办，我就不去了。”顾西蒙依旧看着窗外。

“哦，好的。”助理小郑继续汇报今天的行程。

“等等，这次MG派来的项目负责人是谁？”顾西蒙仍旧盯着窗外，打断小郑的报告，因为……，他好像看见了她。

“是叶敏，MG的中国区高级经理。”他也不知道为什么MG这次这么郑重其事，是最近实在太闲吗？居然派出这么重量级的人物来负责他们公司这个项目。

原来真的是她，怎么会是她呢？顾西蒙不得其解。

“把今天的工作行程取消掉，我要参加等会和MG的会议。”顾西蒙直接命令道，虽然他知道，她一定不愿意看见他，但是她主动来了公司，他实在没有办法避而不见，她从不在他面前谈工作，连她连连升职，也是在她已经大有名气以后，他才听别人提起，他才知道，家里的那个小女人，原来这么的厉害。

别人是怎么评价她来着的？精明干练，气场强大，冷静果断，专业知识也是数一数二的，她在业内口碑很好，也很有威慑力，这些都不是他所熟知的她，从前只当别人夸张了，也没在意，现在，他却希望能够见识到她的那一面。

“额？”小郑没反应过来。

“去准备会议吧。”顾西蒙转过身来，淡淡的吩咐道。

“好。”小郑点了点头，便出去了。

顾西蒙双手交握，抵在唇前，这是他们第一次因为公事而面对面，他也不知道他该期待些什么，但他确实是在期待。

办公室里电话响起，小郑的声音传来，“顾总，会议马上要开始了，安排在一会议室，还需要为您准备什么吗？”

“不用了，我马上就过去。”顾西蒙站起身来，整理了下领带，走出了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