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天地者,万物之逆旅也;光阴者,百代之过客也。而浮生若梦,为欢几何?
何为道心?
………
清晨,天刚破晓,静谧的天空还点缀着几颗稀疏的残星,黑夜正欲褪去缕缕晨光透过云彩均匀的洒在山间,清冷的空气唤醒了连绵群山里的生灵,寂静了一夜的山林开始热闹起来。
苏林早已起床,借着山间的清泉正在洗漱,休息了一夜之后换上新的麻布道袍看起来精神很是不错。山间鸟兽奔逃,苏林扬了扬嘴角会心一笑,元宝那家伙安静了一晚上此刻又去祸害山中的生灵去了。
回到茅屋时,天已大亮,坐在床前,掏出怀里的那粒道心种子,端详起来。
开花结果,少了土和水怎么能行。
走出屋外,在院子里找了个破旧的陶罐,填上土,将手中的种子种入,浇了浇水便端着陶罐走进屋去。
此刻天阑小院内的姜岚一看到苏林的举动,用他几千年来古井无波的心境也微微有些吃惊,道心是用来感悟的,哪曾想这小子竟然真拿去种了。失神片刻,姜岚一的神识又继续笼罩着苏林的小屋。
茅屋内的苏林正对着陶罐发呆,这时在山中忙活了一上午的元宝回来了。一手拿着它那根从不离身的兽骨,一手提着一只野鸡放在苏林面前。
拍拍元宝的头表示感谢,服下牛蛮所给的辟谷丸之后,对食物的要求已经降低为零,便让给了贪吃的元宝。
……………………
时间转眼流逝,如白驹过隙。苏林来到天阑已经有了三年的时间,这期间没人来打扰,姜岚一、牛蛮也似乎将苏林遗忘。元宝到是过的很欢乐,附近二十余里内的生灵已经绝迹,现在想要吃肉得走的更远,苏林也想让元宝吃下辟谷丸,可吃下之后没有任何改变,该吃肉的时候从不含糊,于是便不再管了,任由它自己胡闹去。
这三年以来,苏林每天拂晓起床,走遍山间的每一个角落,收集着晨露,浇灌着手中的道心,可如今三年已过,手中的道心还是没有任何开花结果的意思,坚如磐石,没有一点破土而出的征兆,微微有些失落。此刻苏林坐在那张破旧的八仙桌前已经发呆了三四个时辰。
道心,或许不是用来种的,道、心。哪一样不是用来思考和感悟的呢?
想及此处,苏林不再犹豫,拿起手中的陶罐狠狠的扔在地上,从泥土中捡起历经三年日晒雨淋还纹丝不动显得越发光亮的道心放在怀里,盘坐于床上入定冥想。
天阑小院内的牛蛮,看到此处发出一声长笑,心道。这未来的小师弟,三年之后榆木疙瘩终于开窍了。
元宝猎食归来,嘴角还沾着几缕不知名的兽毛。见苏林盘坐在床上神情凝重,有些好奇,便迈开步子靠向苏林。
陷入回忆不能自拔的苏林,没能感觉到元宝的靠近,眼角蓦然淌出一点泪水,晶莹剔透。
怀中的道心也开始微微发热起来,正当元宝好奇之时,刹那间小屋内虹光四起,忽的从道心之上涌出一道五彩神光将苏林和元宝吸入道心之内。
传说九天之上有一条跨越时空穿梭于日月的仙河,大千世界不管是再强横的绝世修者也只是仙河里苦苦泅渡的小船,唯有到达仙河的彼岸方才能脱离苦海证道长生。
道心之内苏林眼前出现了一条虚无缥缈,但却又存在于眼前的大河,河流蜿蜒流转,浩浩汤汤,每一次的波澜壮阔之下仿佛都带着一种神秘的律动。而平日悬于天穹之上的日月星辰此刻安静的点缀在大河之下,没有一丝的怪异,显得十分和谐,仿佛天生便是要这般。
大河的画面消逝眼前的情景转瞬一变,苏林看到此刻眼前的情景猛然间双目潸然泪下。
华夏,一座白色的墓碑之前,父母牵着妹妹的手,沉默的立于墓碑之前。原来很是调皮的妹妹也变得十分安静。
墓碑上赫然刻着“爱子苏林之墓”,墓前放着一株苏林最喜欢新鲜百合,母亲用手一遍又一遍的抚摸着墓碑,仿佛就想在抚摸那时的自己一般。
压抑了三年之久的思恋之情,此刻全部涌出,求索仙道,看看大千世界,这一刻苏林也觉得不是那么重要了,亲人永远是苏林心里最柔软的地方。
苏林想要说话,想要诉说三年以来的思恋之情,但奈何不管如何大声,父母总是听不见。
眼里止不住的流,苏林只是个孩子,虽然病床上的十六年,苏林的心智变得成熟无比,但此刻依旧如远行多年从未归家,有朝一日回到故乡时的游子,哭的泪流满面。
画面又变,回到了最初的仙河。
九曲回转的仙河依旧仙雾飘渺,立于仙河之前苏林脑海中一幕又一幕的浮现了刚才的情景,不能自已。
天阑的三年,苏林的每一刻都在为道心的开花结果而奋斗,只为了满足少年心中对未知世界的好奇,和放逐之界对沈放空的承诺。
然而……
浮生若梦,为欢几何?
苏林的脑海里又浮现了每一个清晨,破晓而出,采集的山中的滴露,日头高悬时候,将手中的陶罐沐浴,在阳光之下,那时的少年时如何的坚定与虔诚。
而如今苏林觉得什么都不重要!
不管跨越了几个时空他现在只想回家,侍奉于已经逐渐年迈的父母膝下。
脑海中,如黄钟大吕般的声音忽然想起。
“仙河的尽头,便是你回家的方向。”
如黄钟大吕般的声音在苏林脑中响起,却如同生命的印记般深深的刻在了苏林的心头。
“我,真的可以回家么?”
少年疑惑的自言自语道,随即目光变得炯炯有神十分坚定。
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机会,哪怕只是黄粱一梦,只要有回家的希望,我苏林必当坚持即使粉身碎骨,魂飞魄散也在所不惜。
我的道,便是那九天之上,万古不消的仙河!
眼中的景色消失,苏林身影浮现茅屋之中。
怀中的道心,漂浮在空中,外壳逐渐破裂,化为一片片黑色的流光环绕在苏林周围。
道心之内,无意进入的元宝此刻开心无比,从它懂事以来还没有如此开心过,肉乎乎的笑脸小的如包子一般。
莽莽天地间,全是各种各样的珍禽异兽,奇花异果。
元宝已经再此界吃了整整八百年,此时一株巨大的仙草之上,元宝正悠闲的躺着,用爪子抚摸着毛茸茸的肚皮。
在元宝的思维之中,在这大千世界里只要能吃的东西,它就不曾犹豫过。
除了苏林之外,即使见了谪仙一样的姜岚一,元宝小小的心中的第一念头也只是想着能不能吃。
实力悬殊之下,它只能将这念头深深的埋在心底。
吃遍天下万物,必可证道成仙。元宝的心中坚信不疑!
元宝的道便是“吃”!
茅屋之内,空中的道心,剥落的速度加快。
一阵神光闪过,元宝出现在屋内,看见了苏林,立马跳了上去用头亲切的拱着。
一株绿芽,自道心之中长出,屋内仙乐飘飘,如佛音禅唱。经受过道心洗礼感悟的苏林,气质大为改变。他的道心在家人的召唤下,无坚不摧。原本稚嫩的脸庞,也带着坚韧。
仙河的尽头,便是我苏林此生的目标!在这有些破旧的茅屋内,苏林许下偌大宏愿。
刹那间,空中的道心,枝干已长成,晶莹的枝叶上七色花朵争相开放,将小屋笼罩在一片七彩光芒之内。
开花!结果!待这一切结束之后浮于空中的道心化为一道霞光融入天地之内。
苏林道心感悟的几个瞬间,元宝吃过的八百年,这外在的世界只不过小小一瞬,这道心消散的那一刻,苏林已然明了,他的仙河之道才刚刚开始。
天阑小院内,微闭着双目的姜岚一突然睁开眼,身形一晃,出现在了苏林的小院之内。看着盘坐于床上的苏林,神色庄重的说道,
“苏林,你道心已成,按天阑令箭之约,你可愿拜我天阑门下!”
苏林起身对着眼前的姜岚一作势欲拜,却被一股无形之力给阻止,苏林有些怔然,望向姜岚一。
“我天阑弟子,上不拜天,下不跪地,这辈子只跪自己值得跪之人,拜我之后,从此天阑的一切便与你休戚与共,你可想好了?”白衣飘飘的姜岚一凝重的问道。
当下不再迟疑,整理了麻布道袍,对着姜岚一重重一拜,高声说道。
“我苏林,愿入天阑门下,求师尊成全!”
待苏林行完拜师之礼之后,姜岚一从地上扶起苏林。袖中神光一闪,一个古朴的袋子便出现在姜岚一手中。
“祖前扫灵,非我天阑真传不可,从今日起你苏林便是我天阑姜岚一座下第二真传弟子,这乾坤袋里有一些小东西,算是我送给你的入门之礼,这茅屋你也不用居住了,搬去天阑小院吧!”说罢融于虚空之中消失不见,屋内姜岚一留下的道蕴经久不散。
苏林心中欢喜,道心之内感悟,找到回家的踪迹,而如今迈入求仙之路,离那亘古的仙河便近了一丝,千里之行始于足下,苏林坚信迟早有一天他会踏上仙河的尽头。
华夏等着我!
仙河大道,我苏林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