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停下后,便有一道低沉悦耳的声音传进我的耳中。
“表妹,玲珑斋到了。”
我斜眼打量了一下映在车帘上那个瘦高的身影,然后示意夏栀和湘意扶我下车。等我刚把头探出车门的时候,便看见李则昶已经站在马凳旁朝我伸出手掌,示意我扶着他的手下马车。
李则昶任由我上下打量他,半响后才把再次手伸到我的身前,开口对我说:“表妹,我扶你下车吧。”
在大元,男女大防并不严谨,尤其像我们这种表兄妹之间更不似旁人那般有什么大防禁忌。所以即使是在这正街之上,我们两人有些肌肤上的接触,那些史官也不能说我们二人不守礼法,无非就是说我们兄妹二人“感情好”罢了。再说,现在我可是众位皇子争相要结识的对象,我们二人一起出现也算是正常情况。如果有哪位皇子不来拉拢我,反倒会让元帝有所顾虑了。明面上的老虎,可比暗地里的虎仔更好对付。毕竟,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对李则昶笑了笑后,便伸出手搭在他的手掌上,在他的搀扶下下了马车,朝玲珑斋内走去。
我们两人选了一个比较不引人注意的房间,由我做主点了几样我平时爱吃的点心。等到点心都上齐之后,便十分默契的把身旁的人都找个由头遣了出去,房间里就只剩下,我们两个人相对而坐。
我们两个人一边喝着茶,一边吃着点心,谁都没先开这个口。因为我们都知道,我们两个谁先开这个口,那先开口的人在即将要做的这个等价交易中便落了下风,便是求人的那个。
可我到底只是个平民女子,即使是有些心计,但还是不如李则昶这位长在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宫里,即使没有皇帝的宠爱还能平安长大的皇子。所以,这个口到底是我先开的。
“四殿下,你引导外祖母让你把我带到这里,是有什么想说的吗?”
“表妹,你点的这几样点心真不错。”说着还为了证实他所说非虚的又吃了一块,“再说,你是我亲表妹,叫我一声表哥也是使得的,若叫四殿下就显得太生疏了。”李则昶只管和我说些别的,对我提的问题,只字不提。
深吸一口气,说道:“表哥,明人不说暗话。既然是我先开这个口,自是我有求于你。”咽了口吐沫接着说,“不知表哥,可否同我做个交易?”
李则昶放下手中的杯子,定定的看着我,说道:“我以为你能再坚持一会儿。”
我低头笑了下,然后说:“反正定是我先开口,多坚持那一会儿也并无用处,反倒是浪费了不少时间,再者就我们俩人能拿出来做交易的东西来说,到是我求你的占了多数。”
“表妹看事情到看得透彻。”李则昶难得的对我点了点头。“难得的洒脱之人。”
看了眼我映在茶水上的倒影,勾起嘴角说:“我若是真洒脱,今日就不会坐在这儿和你做这个交易了。”
李则昶一挑眉,说道:“表妹说的甚是。我们这些人若是能洒脱,便没那么多故事供人传颂了。”
李则昶这话说完之后,我们二人便都闭上了嘴,好半天都没再开口说些什么。最后,到也还是我先开了口。
我低着头随手用杯盖拨弄着杯内的茶叶,说道:“你娶安临晴,安府的家财我让她带走一半。”说完后坐直身子,盯着李则昶的眼睛,“表哥,你觉得怎么样?”
“正妃之位?”李则昶皱眉看着我。
“她是庶出,做不得正妃,侧妃足矣。”顿了顿继续说,“而你的正妃之位,我想应该是留给白家白云娴的,我们安家,不抢。”
李则昶沉思良久之后才答道:“好。”然后站起身举起茶杯对我示意一下,然后一饮而尽。放下茶杯后说:“只要我在一天,我必护着安临晴,让她衣食无忧,与世无争。”说完便朝门口走去。
“多谢。”
这声多谢,到是我的真心之言,虽然大姐姐不介意自己最后落得什么下场,但是我还是希望能给她找个能护住她的人。而李则昶是赵家找出于我最合适的人,他于大姐姐来说,也是。我余下时日不多,又何必浪费这个人,不如让给大姐姐来的合适。
我坐在椅子上,认真的看着在门口站着的李则昶。公子温如玉,大概说的就是他吧!可这位公子究竟冰冷的刀,还是温润的玉,时间会告诉我答案。不过,不论他是冰冷的刀,还是温润的玉,只要他说到做到,于我而言便足矣。
“有什么想问的?”大概是因为我的视线太过于集中,李则昶皱着眉问道。
“那个关于我的口头婚约,当初定下的人到底是谁?那个要娶我的人,是你还是皓表哥。”
李则昶看了我一眼,问道:“你觉得呢?”
“没有越过兄长,给弟弟订婚的道理。”我站起身看着李则昶,一字一句的说道:“这道理人人都懂,但我希望直到你把白云娴娶进门之后,再有人来仔细研究这个问题。”
“你身边的人对你的评价里,有‘慧极必妖’这四个字吗?”
我垂眸摇了摇头,否定了他的这个说法。我现在的等级根本就达不到‘慧极必妖’这四个字,这四个字形容他才是贴切的。我展现出来的‘慧’,不过是仗着我的心理年龄大出很多,然后用在被软禁竹园里的那十年,把身边的所有人,所有事都整理起来,然后把一件件事,一个个人,每种的可能都在心里推算了无数遍的结果。
“你是打算让安临晴来代替你履行这个婚约,而那大半的家财是为了像我赔罪,赔你逃婚的罪,赔她替嫁的罪。”见我不出声,他继续说,“若我没记错,你的身体不允许你如此思心竭虑的谋划这些吧。”
我笑着摇摇头,“即便我如此,也不过是让那天来的再快些罢了。人,皆逃不过一死。那我何不在那之前,把我的能做的事都做好,解了故人之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