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年,暴雪山庄中都要下四五场大暴雪,暴雪山庄也由此而得名。
这场大雪已经下了整整十天,却仍旧没有要停的意思。外面积雪已达两尺多厚,一脚踩下去,能埋到膝盖以上,若不是每天都有几个壮实的青衣小厮来各个院落扫雪,只怕从屋里走到院门口都十分艰难。
刚开始下雪时,比武场上很是热闹了几天,可渐渐地便沉寂下来,一来外面实在是太冷,二来大家看惯了那铺天盖地的大雪,也就没什么新鲜了。有一些耐不住寒冷的南方客人,已经在收拾行装,准备回家了。而早在下雪的第二天,丐帮的弟子们便已走得干干净净,山庄中的食物虽然丰盛,可万一大雪封了路,便足以困死他们这群无车无马的乞儿。
外面冰天雪地,小虫也懒得出门了,整天窝在楚傲怀里,闻着他袍子上的淡淡馨香,聆听着外面扑扑的落雪声,有一种恍然如梦的感觉。
山庄里的人虽然走了一半,但仍然有一半留了下来。
因为怀疑蓝钰身份的人,并不止银戈一个。
甚至,有一条绝密消息已经在人群中流传了:
这个蓝钰是假的!
他只不过是个诱饵!
是有人想借此引出真正的蓝钰!
虽然知道这个消息的人不多,仅限于江湖中一些有名望,有地位的高手,虽然消息的来源也并是不那么可靠——可即便是这样,也足以引发人们的兴趣与讨论:
早看出这个蓝钰不对劲了,原来竟是个冒牌货?
那么,真正的蓝钰究竟会不会上钩?
假若他上钩了,那位幕后策划人又打算怎么来对付他?
……
没有人再去关注那个假蓝钰。
即便是自称宋康兄弟的那几个汉子,也对他失去了兴趣。
他依旧跪在宋康的棺木前,像木偶一样磕着头。他脸色冻得乌青,嘴唇发紫,全身瑟瑟发抖,若不是阿凝每晚带斗篷和火炉来看他,他早已冻死在这冰天雪地中。
除了斗篷和火炉,阿凝还会带一些吃的给他,比如几个热气腾腾的馒头,一碗还有些微烫的汤面,有时甚至是一罐又香又浓的排骨汤。阿凝就跪坐在他对面,看着他把这些东西吃完,然后陪着他,一直到天亮。
阿凝看他时依旧像当初在比武台下一样,目光灼灼,毫不掩饰对他的倾慕,这让他心里十分不安。
“我的腿已经断了。”他哑着嗓子说。
“会好起来的。”阿凝目光炯炯地看着他。
因为他是蓝钰,武林第一高手蓝钰!他绝不会就这样成为一个废人,等他的腿好了,他照旧是那个唯我独尊,睥睨天下的第一高手!
看着她充满期待的目光,蓝钰嘴唇动了动,仿佛想说什么,却又没有说出口。
其实,我不是蓝钰。
蓝钰想说的是这句话。
阿凝之所以仰慕他,崇拜他,是因为她完全将他当成了武林第一高手蓝钰,可是如果有一天,她发现自己被人欺骗了,眼前这个蓝钰竟然是个冒牌货,她会不会感到震惊和愤怒?她再看他时,目光会不会变得鄙薄,轻视,甚至是……厌恶?
他不敢想象这一幕。
所以,他选择了沉默,选择了继续“欺骗”。
即便这“欺骗”根本就维持不了多久,因为蓝钰随时会现身,到时候,他这冒牌货的身份便会彻底揭穿。
即便蓝钰没有现身,他也不可能一辈子冒充蓝钰活下去。
可是,即使是这样,他还是舍不得眼前的温情和关怀——这一辈子,从来没有人对他这么好过。他舍不得她看他时的灼灼目光,舍不得她替他披上斗篷时脉脉温情,舍不得她脸上偶尔闪过的一丝红晕,一丝羞涩……
对不起,阿凝,我欺骗了你,就让我死后堕入十八层地狱,永不超生好了!
可现在,我舍不得让你离开。
阿凝依旧每天给他上药,然后小心翼翼地遮好伤口——即便已经没有人再关注这些。
渐渐地,他发觉自己的腿仿佛好了一些,断裂处似乎生出了新的血肉和筋骨,原本毫无知觉的小腿,最近也能微微动弹了。
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到了第十天下午,蓝钰终于肯定:他的腿还没有废掉,并且正在以极快的速度愈合!
他欣喜若狂,恨不得立刻将这个好消息告诉阿凝,可天还没有黑,他只好耐心地等待,等待夜深人静的时候,那个小小的身影突然从院门口闪出来,踩着咯吱咯吱的积雪,一步一步朝他走近。这声音仿佛来自遥远天际的梵音,只要听到它,即便让他在这冰雪中跪一辈子,他也心甘情愿。
等待,永远是一种痛苦的煎熬。
这种煎熬,甚至比他当初被刀割剑砍时更加痛苦——他等了整整一夜,阿凝却始终没有出现。
她为什么没有来?
她是不是生病了?或者遇到了什么麻烦?
也许,她只是太累了,需要休息一晚。明天晚上,她一定会来。
蓝钰怀着这样的期待,在痛苦和煎熬中又等了一天。
可是这天晚上,阿凝还是没有来。
又过了一天,阿凝依旧没有出现。
阿凝已经连续三晚没有来了,第四个夜晚,蓝钰焦灼不安地望着院门口,皑皑白雪发出微弱的光亮,那里没有一个人影,也没有一丝响动。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几乎要将他逼疯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阿凝为什么一声不吭地消失了……不好,她一定是出事了!否则绝不会这样悄无声息地消失。
蓝钰猛地从雪地里站起来,突然腿上传来一阵剧痛,膝盖一弯,立刻又跌倒在地上。虽然跌得很难看,但他却是又惊又喜:他站起来了!刚才他分明站起来了!
他用手撑在地上,再一次慢慢地,慢慢地站起身,膝弯处的剧烈疼痛使他闷哼了一声,可是这一次,他没有跌倒。他立在皑皑白雪中,将脊背挺得笔直,如同一把锋芒毕露的长剑——就像当初在比武台上一样!
他步履蹒跚,缓缓朝院门口走去。
他要去找阿凝。
虽然他不知道阿凝住在哪个院落,如今身在何处,可是,他一定要找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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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这段日子实在太忙,所以本书暂时改为隔天一更,等忙过了这段时间再恢复日更。虽然木有什么收藏,但只要还有一个读者,作者就有动力写下去,总之本书不会太监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