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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气吞如虎

只听黑暗处一声弓颤之鸣,转而一物带着破空之声急速向青衣人袭来。借着微弱的月光,依稀认出那是一支白翎羽箭,心神巨震之际,顾不得眼前之仇敌,赶紧偏转身子,用钢刀划出一片刀影,欲挡住此物。

可那羽箭来势甚快,犹如风雷之力直取自己眉心,他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紧盯箭身。只听‘砰’的一声,钢刃击中箭身。那飞矢虽被击中,但他也觉那羽箭上力道甚是沉猛,箭头只是稍稍转了些方向,并未完全被自己击飞。

电光火石间,那飞箭向一旁飞去,随即‘噗’的一声死死咬入肩头肉内。巨大的力量几乎将他整个肩膀洞穿,青衣男子连退几步,终被掀翻在地。巨大疼痛犹如啮骨袭来,他面色发青扭曲,若不是毅力甚坚,几乎就要惨嚎出来。

一旁的黑衣贼众见此突变,迅速聚拢过来,将其围在内侧,以防对方再发箭矢。青衣人倒地不起,肩头羽箭仍颤动不止,看着这箭尾翎羽,木漆箭杆,还有卡在肉间的狼牙铁箭头,若是一般人私制,哪里会做的这般精细,这应当属军中制式,难道所来之人是城防巡营?

又看手下将自己围了起来,听着远方马蹄急促,心中十分恼怒,喝道:“你们在此呆愣什么,趁着骑马之人还未至,还不快先将眼前之人解决!”

那群黑衣人听此,纷纷拔出兵刃,向赵忻砍去。千钧一发之际,从黑暗的大道之上突出一红色高头大马,浑身赤如烈焰缠身,拦住众人去路,将一对情侣护在身后。又见马上坐着一位身披甲胄的大将,一手执缰,一手提着把长戟,如鹰隼般的目光冷冷盯向这边。

众人被盯得心寒,皆不敢上。突然人群中也不知谁怒喝一声:“他只一人而已,怕他作甚。我们一齐冲上前去,乱刀将其砍死就是!”贼人们皆觉有理,纷纷靠上,将他团团包围,左右呼应着欲一拥而上。还未冲至跟前,那壮汉一挥长刀,顿时将马前几人纷纷扫退。

从一旁冲出三人,见那壮汉只顾身前之敌,未见他们从身后冲至,三人互相对视一眼,皆心头窃喜,偷偷摸摸地挥刀砍去。

一旁的于绮颜看的心头大急,看其穿着,应是官兵无疑,虽不知对方是什么来路,可眼前相救自己却是不假,若他此时身遭不测,自己和忻郎必入险境。看着那三名贼人脸上露出狰狞之色,还待出声叫喊时,壮汉身后仿佛长出眼睛一般,抬手拎起长戟柄尾的棱形铁鐏向一人胸膛狠狠捅进。

一贼人猝不及防,只听‘咔咔’两声,铁鐏小半没入胸骨之间,也不知断了多少骨头,当即发出凌厉惨嚎,眼鼻渗出鲜血,状若厉鬼般,捂胸倒地挣扎。另一人见对方已在自己前方不远,犹不死心,继续扑上。那将军顿时将横刃甩了个圈,刃口直直朝对方腰侧砍下。

若是抵死而斗,说不得贼人拼着被砍成两截,也能刺上对方一刀,可他却是十分惜命之人。见长戟轰然而至,若再不去挡,怕是要当场被断成两截,只得弃了对方要害,举刀抵挡。可那巨戟足有十五斤之重,片刻便呼啸而至,只听‘锵’的一声,只觉那力道如山岳压顶,心神震撼间,虎口已然开裂,长戟犹如扫帚一般压着钢刀,狠狠击打在肉身之上,将自己像垃圾似的一齐扫飞。巨大的力量使得体中内脏搅成一团,待至落地之时,早已不再动弹,已然气绝。

这一死一伤间不过一瞬,将余下一人骇的魂飞魄散,他实想不着,世间还有这等凶人如天将下凡一般。自己这边三人虽说从未上过战场,但好歹也杀过不少人,也算得两手染血的亡命之徒。但他们连一合都接不住,对方杀二人竟似杀鸡一般。此时他再无捡便宜的心思,心中只想速速远离此人。

再无迟疑转身就逃,身后却传来一阵马嘶,转而一股大力撞向后背,将自己撞倒。回头一看,却是那匹红马,身上油光发亮,仿佛用血脂涂染。此时它鼻中喘着粗气,显是暴躁之极,眼看巨大的马蹄踏下,即将踩在肉身上,他眼前一黑,昏死过去。

那壮汉趋马又踩死一人,这才回转身来,警惕地盯着余下之敌。这里虽只他一人,但那散发出的气势仿佛如千军万马一般,看着一群贼人早已畏首畏尾,丝毫不敢前来冒犯,他悠然地拍了拍马颈,随后仰天长笑起来。众人像是被张扬的笑声狠狠抽了一鞭子,脸上顿觉火辣刺痛之感,但畏惧与对方强悍的实力,依旧无人敢上前一步,加以挑衅。

青衣贼人看的怒极,也不知哪个犄角旮旯里钻出这么一位凶神,若是身上无恙,倒还能上前领着众人与他一战。但此时自己身负箭伤,气势已弱,手下怕是再无之前那般唯命是从,若不出死力而斗,说不得气势一弱,便会一哄而散,到时那将军来找自己晦气,受伤之下真能挡住对方雷霆一击?难道,胞弟之仇就止于此,永不得报?

狼牙铁箭依旧死死卡在肩头,箭尾动上一动都疼痛非常,但欲拔出,那倒刺又狠狠勾住肌肉。所幸并未刺入要害之地,流血也不甚多,只能待会再作理会。他伸手摸刀,忍痛将狼牙铁头外的箭杆砍去,摇晃站起身来,又听远方大道上马蹄之声大作,脸色瞬间变的青白。那凶神定是军伍中人,将军已然来此,那他的亲兵还会远吗?

果不其然,不出一息之刻,一大队身着兵丁服色的亲卫赶到。一顺溜跑了这么远的路,身下所骑又只是一般的战马,远远抵不上将军神骏,个个都狼狈非常。马队之中,一匹银白小驹更是跑的粗气连喘,口喷浊气,显是疲惫非常,但一到此地,便越众而出,撒欢地冲着赵忻而去,立在主人身边,低头摩挲。马上之人一跃而下,不是李云霄又是何人?

他见赵忻身上鲜血淋漓,气若游丝,斜斜地靠着表妹怀中,心头巨震,急忙问道:“颜妹,赵公子无事吧?”少女含泪答道:“之前与那青衣贼子打斗之后,忻郎就这般了。好歹还存着一口气,只是现在他不省人事,我也不该是如何是好。”

一旁众亲卫听的义愤填膺,那将军更是蛾眉深蹙,亲自下马查探赵忻伤势。于绮颜小心问道:“表哥,他们是何人?”

李云霄答道:“我也不知,一路上是银蹅寻着他们的,在路上我只说这附近有贼人,他们便都一齐都跟来了,我脚伤也是那边一小将给医治好的,想是附近的巡营官兵吧。”原来李云霄之前脚踝剧痛,是因脱臼而起。于绮颜虽久习医术,但从未钻研过骨伤,故她也不知该如何医治。但军营出身的亲卫平常皆是跌怕滚打,对一些骨类伤痛最是拿手,怎会不懂此理?来之前的路上,那黄袍小将发觉他面露异色,便驻马相问,又将其足踝用力一扳,他便行动自如了。

这时亲卫等休息了片刻,皆回复气力过来,看着一群茫然相望的贼人,纷纷抽出马刀,围了上去。从中穿出一人,正是那黄袍小将:“呔,尔等何人,敢犯将军座驾,还不快快扔下兵刃,束手就擒!”

贼人们一看这架势,顿时噤若寒蝉,哪敢回话,皆面带戚色望向自家头领。青衣人只得硬着头皮出来答道:“我等本北地的贩夫走卒,来贵地行商贩货,想不至路遇歹人,杀了我自家胞弟,他尸首尚在林中,待会便可领大伙过去查看。那少年是与歹人一伙,我本欲将其拿下,送至官府,其间与诸位将军有所误会,这才冒犯。”说罢,左右贼人皆应纷纷点头称是。

再抬头看向众亲兵,见他们面露异色,像看着白痴一般看着自己。青衣人暗忖:“他们为何这般看我?难道哪里出了纰漏?”记得怀中还有一物,赶紧掏出,却是一张盖着官府之印的红契,他又道,“这时府衙开的书契,还请……”

还未说完,俯身查看赵忻伤势的将军,听着这番聒噪似乎有些不耐,像赶苍蝇似的挥了挥手:“杀了。”

亲卫们一声爆喝:“尊令!”皆打马冲向贼人。顿时蹄声震天,马队如同一群饿狼般,争先恐后扑了上去。

不说人数比贼人多出计倍,便是战马弓弩,马刀甲胄这些装备在贼人看来更如天方夜谭一般。能任亲卫者,大多是从精卒中百里挑一,无一不是从尸山血海中跌打滚爬出来,怎会将这群连战阵都未见过的江湖蟊贼放在眼中!他们露出狰狞笑意一齐趋马冲上,看着贼人们心惊胆颤,四散而逃,扬刀狠狠砍下。

有些胆大的还欲回身反抗,却被数把铮亮的马刀砍成碎片,便是一路撒腿狂奔者,哪能跑的过战马,片刻就被追上,然后被竞相而过的马蹄踩踏成肉泥。江堤之上,不出一会儿便染上一片猩红,断臂残肢比比皆是,一具具不完整的身躯四散丢弃,犹如屠宰场一般。

看着这一面倒的屠杀,青衣男子心如刀割,这些手下都是自己花费好大功夫聚起,这般就被人轻易间全部杀光,以后再无助力,可怎生是好!但此时保命要紧,要是自己也陷在此处,那还如何去谋划未来?

他在骑兵间左突右冲,欲抢马而逃。其中一黄袍小将最是烦人,几次挺枪刺来,若是自己身上未带伤,此处又是身陷包围之势,他真欲与之大战三百回合。连连后退间,被逼至江堤边,身前是一群不怀好意慢慢靠近的亲卫,身后却是滚滚漓江之水……

此时的他再也不可能从亲卫的重重包围中遁走,又见手下们不过片刻间就几近死绝,心中欲哭无泪,万灰俱念间不再多想,转身闭眼就朝江中跳了下去,激起一片浪花,就此遁去身影。

赵忻迷迷糊糊地醒来,看着眼前之将军,不时地揉着自己的人中,轻声道:“身上的伤并不重,只是流血过多而导致的昏厥,现在血已被那位姑娘止住,感觉好一些没?”之前种种,虽是晕眩过去,但期间发生之事,还是大多听在耳里,知晓是对方救了自己性命。面容似乎有些熟悉,但心下又多了些畏惧,勉力抱拳道:“多谢将军相救。”

却见那张脸顿时古怪起来,还欲出口相问,对方开口一言,自己却如遭雷击,呆愣当场。

“你唤谁将军?我是你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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