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孩子!不要看!闭上眼,不要看!呜——”
面貌清丽的女子,被三个男人压在床头,发出绝望而无助的哀求。
继而只听到嘶啦一声,她身上的粗布衣服被男人强壮有力的手,野蛮且轻松地撕开。
得意的淫笑声,和悲恸的哭泣声,在不大的房间里交织着。
站在房门口的小孩一动不动,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前所发生的一切。
他的眼中有着一丝不解,但更多的,还是愤恨。
“坏人!放开我娘!”
小男孩大吼着冲上前,然后毫不意外地被其中一个男人踢飞,脑袋重重地磕在地板上,瞬间没了生息。
踢人的男子被搅了兴致,眼中闪烁着杀机,拿出刀,朝男孩走去。
被压在床上的女人,疯狂地从两个两人身下挣脱出来,衣衫不整地拦在拿刀的男人面前,将昏迷的孩子护在身后。
“别……求求老爷,不要杀我的孩子……”
“贱人,我凭什么要答应你?”
女人颤抖着,脱去了身上的衣服……
陡然间,景象一转。
同样的房间,同样的女子。
她宠溺地摸着孩子稚嫩的脸庞,双眸中满含作为一个母亲对孩子的爱,白净却粗糙的手,突然拉过孩子,将他紧紧拥进怀里。
“青木,娘多想看着你长大,但是娘实在是受不了了……”
她微微颤抖着,眼泪止不住地滑落。
小男孩抬起头,见娘亲在哭,伸出小手,拭去她脸上的泪珠,奶声奶气道:“娘不哭,等青木长大了,杀光那些坏人帮娘出气。”
“不,别,别说这种话,以后都不要说这种话了,永远都不要说,知道吗?”女人双手抱住孩子的头,神情紧张道。
望着母亲通红的双眼,小男孩轻轻点了点头,“青木听娘的。”
“好孩子,我的好孩子……”她亲了亲孩子的额头,又将抱着他贴在自己胸前,呢喃似的说道,“青木,你要记得,你身上流着你外公的血,总有一天,你会变得跟别人不一样。以后会有很多人欺负你,但是你记住娘的话,都是这世道不好,不是人不好,没有人生来就坏,不要恨别人……”
年幼的孩子根本听不懂母亲在说什么,可是生怕母亲伤心,便回答道:“娘亲,我记住了。”
女人哭得越发厉害,她低下头,捧住孩子的脸,深深地望着他,似乎是想将这张脸永远地记住。
她深深地吸了口气,哽咽着道:“青木,以后娘不在你身边,你一定要好好活着,无论有多艰难,一定要活下去,活下去,就有希望,你记住了吗?”
孩子听出话里的意思,急忙道:“娘,你要去哪里?”
“娘哪里也不去,娘会一直陪在你的身边……”
女子轻轻抚摸着孩子的头,另一只手拿着桌边一柄削得尖利的竹刀,最后留恋地看了一眼这个世界,猛然挥手,将竹刀刺进了自己的胸口!
滚烫的血液染透了衣服,男孩子抬起头惊愕地看着母亲,哭着嘶声大叫:“娘!娘!”
女子费力地擦掉孩子的泪,用最后一点力气,发出几不可闻的嘱咐。
“别哭,孩子,以后,要多笑……”
……
……
青木猛地睁开眼睛,脸上有点湿。
用双手擦擦脸,抹掉泪痕,青木翻身坐起来,靠在墙边。
青木深深地吸了口气。
这个场景,似乎好久都没有梦见过了。
娘亲死后,自己就被教坊送进了奴隶营,白驹过隙,弹指间居然已经过了十年。
随着年纪渐渐长大,又从同是奴隶的许多人口中道听途说到一些消息,青木渐渐地弄清楚了一些事情。
教坊其实就是官妓,娘亲要么是赵国犯了事的官员的后代,要么是赵国从邻国掳来的皇族后裔。而教坊内官妓所生的孩子,满六岁,就得送入奴隶营做工。后代的后代,男的世世为奴,女的世世为娼。
一只胆大的老鼠从他身边飞掠而过,被青木一脚踩住,用力一碾,伴随着一声痛苦的尖叫,老鼠再没有了半点生息。
不一会儿,牢房外亮起火光。
青木知道,又该干活了。
在监工们大声的喝斥声中,牢房里疲惫的奴隶们全都苏醒过来。
铁链声响,牢门被打开。
青木第一个从屋里出来,伸一个懒腰,那监工对他笑笑,主动打招呼道:“今天好好干,等这边的城墙修完了,少说能歇上半个月。”
青木微笑着回答监工道:“辛苦郑大人了。”
郑大人笑笑,走到另一个牢房前,把门打开。
当所有奴隶们从牢里出来后,奴隶营的过道立马就显得拥挤起来。
赵国的奴隶营,规定每房十人,每营一百房,共计千人。青木此时所在的地方,共有三个奴隶营,主要负责修城墙。等修好后,这里就成了一座新城,据老头郑大人讲,新城已经得了赵王赐名,谓曰泰安。
千余人集中好,就被驱赶着往工地走。
此时尚未日出,工地上一片漆黑。在日出之前,奴隶们必须得先完成两件事。出恭,还有沐浴。
赵国是大国,很久前就有畜养奴隶的传统。对于看管奴隶,赵国很有自己的一套。赵国的监工们,都是世袭的,祖祖辈辈都干这一行,监工们不但拿朝廷的俸禄,每当有一处工程完工,还可以领取到一笔不菲的奖励。
每个监工手下的奴隶,数量都相对一致,一般都是二十人。每每有新工程,工程总管就会将工程拆分成几份,交由数百个监工负责,完成了自己那一份后,监工就能领到一份不菲的奖励。工程期间,监工必须每日都跟着奴隶们,寸步不移,所以完工越快,就能越早拿钱,也能越早回家。
如果死了奴隶,监工们就得自己出钱补足。一个健康的成年奴隶要价千钱,所以很少有监工会虐待自己手下的奴隶,至于无辜残杀,更是极少发生,除非是奴隶一心要逃,又或者是不听指挥。
青木从教坊出来后,最先跟的是郑大人的父亲,当时郑大人的父亲买下他,只花了区区二百钱。老郑大人在青木的左脸上刺了一个郑字,右脸上刺了一个赵字,字很难看,活生生毁了一张本该很英俊的脸。
现在的郑大人接手青木的时候,青木已经十一岁。对于青木,郑大人还是非常喜欢的,干活勤快,听话,从不抱怨。所以平时兴起,甚至还能让青木吃上几块肉。只可惜身为奴隶,天天干重体力活的青木,大部分时间还是感觉挺饿的。
在郑大人的催促中,青木迅速地在河滩边的粪坑旁解手完毕,然后非常自然地将那臭烘烘的东西踢进坑里。大解完后,奴隶们就被分批赶进了一旁的河里。不论寒暑,奴隶们必须每天早晚在河里洗一次,这是赵国的监工们在管理奴隶多年后得出的另外一条经验,据说是这么做,就能减少瘟疫的次数。
对于赵国的监工们来说,瘟疫绝对是这世界上最可怕的存在。如果手上的奴隶死掉超过一半,他们基本上自己也就不想活了。
洗完澡上来,青木脱下身上唯一的衣服,拧干后,将身子擦干,然后再直接穿回去。大部分奴隶都这么干,只有新来的,才会傻傻地不知所措,任由衣服贴在身上。然后他们的监工就会上去一鞭子,大声喝斥着教他们该怎么做。
现在已经是九月,再过一段时间,天气就会转凉。要是这些新来的奴隶还傻傻分不清状况,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得风寒死了,怨不得监工们会火大。
洗完澡,东方已经有了鱼肚白。
照明的火把,渐渐熄掉,一股焦油味,淡淡地弥漫在四周。
郑大人拉起自己的二十人,朝他负责的那段城墙走去,一路人,没有人会想着逃跑,顺从得仿佛牧人手下的绵羊。
修城墙的活青木已经做过无数次,无非就是把大块的石块夯实,再中间的缝隙再用泥巴和糯米汁填好,都是体力活,没什么技术含量。唯一痛苦的就是肚子明明饿得直叫,可却只能眼巴巴地看着糯米汁喂石头,内心比较痛苦。
一口气不停歇地干到午时,郑大人叫停暂歇,郑大人家里人,也送来了青木他们今天的口粮。
郑大人还是比较想得开,做工期间,每天让工人吃两顿,中午一顿干的,晚上一顿稀的,至于菜,每顿都差不多,不是腌白菜,就是腌萝卜,白菜的话每个人一勺,腌萝卜就是每个人半根。
今天中午饭发的是萝卜,青木端着碗,蹲在郑大人身边,大口大口就着萝卜吃得香甜。
郑大人看着青木狼吞虎咽的样子,不由笑道:“我家的小子要是像你这么能吃就好了。”
青木笑笑,然后继续吃。
郑大人摇了摇头。
世袭的监工,其实都不是坏人,他们都知道奴隶是苦命的人,往往还些恻隐之心。
郑大人似乎今天心情不错,从自己的食盒里,夹起三四块肉,放进青木碗里。
青木含糊不清地笑着说话,郑大人听出来,说的是“谢大人赏”。
不一会儿,青木碗里的饭就被吃完了,几块肉被留到最后,珍而重之地嚼得生渣,青木才咽下去。
将碗放回郑大人家吓人打来的食盒里,青木回到郑大人身边。
午休的时间是半个时辰,现在还有一刻钟。
郑大人闲着没事,就和青木闲聊起来。
“你今年十六岁了吧?”
“应该是的。”
“想不想女人?”
“不想。”
“不想?早上起来的时候,你裤裆下面的东西没站起来?”
青木傻笑了两声。
郑大人接着道:“再过些年,等我多攒点钱,给你找个便宜点的老婆,你快些给我家生个小娃出来,我们家给你把孩子养大,以后等你老了干不动了,你儿子就能养你。”
青木依然傻笑着道:“谢大人赏。”
郑大人点点头,又看上下打量了青木一遍,说道:“仔细一看,你骨架子还挺大的,生个儿子肯定孬不了,养好点,也是个壮劳力。不过你得让他像你一样听话才行。”
青木顺从地点头说:“有了娃,一定好好教,生生世世给郑大人家干活。”
郑大人笑了笑,指着其余人道:“就你小子机灵,还会拍马屁,你看那些人,全都跟木头似的!”
青木立马道:“郑大人教得好!”
郑大人道:“你小子,听说以前识字的对吧?”
青木想了想,显得不好意思道:“很小的时候,仿佛认识一些,不过现在都忘了。”
“认识的字也能忘了,你啊,生来就不是识字的料!”郑大人拍拍青木的肩头,又感叹说,“不过好在命硬,当奴隶是再合适不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