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文远心情不好,青木自然日子不好过。
天色才刚黑,青木就被赵文远锁在了房间里,至于赵文远自己,却是不知道跑哪儿去了。赵文远敢这么干,必定就不怕青木逃跑。卫国与别处不同,如果是在别国,像青木这种脸上被刺了字的人走在路上,基本上不会有人愿意搭理,即便是遇上好管闲事的,顶多也就是向当地的衙门报官,说谁谁家的奴隶可能是走丢了。
而在卫国,如果一个奴隶敢在没有主人陪伴的情况下大摇大摆地走在街上,八成会被一大群人抢回去直接转手卖掉,在这种情况下,青木争辩自己不是奴隶是完全没有用的,那些利欲熏心的奴隶贩子,最爱干的事情之一就是逼良为奴,更可况青木脸上的字还是现成的,就更得抓回去。
至于说青木有一身武功,那也没用。这年头,没点私人武装,怎么可能把生意做到宁州城内,那些个良心早就被狗吃得一点不剩的人贩子,手底下再怎么着总得有十来个入流的高手护着,能耐再大一些的,怕是都找得到像赵文远这样的二品高手。
赵文远敢如此放任青木,青木自然觉得其中有鬼,虽然不知道是什么鬼,可孤身在外,总归还是得小心为上,万一莫名其妙死了,岂不是亏死。
平日里青木总是等到赵文远熟睡后才会开始扎马练功,今天日早,青木担心赵文远会半路回来,所以等他出了门,就钻进自己的地铺睡觉,打算好好养养神,晚上多练上半个时辰。
才闭上眼眯了一会儿,外头忽然嘈杂起来。青木有些不快地皱皱眉,掀开被子起来,推开窗一看,只见对面的落雁楼下,正是一片忙碌。
月下居的主楼与落雁楼之间,有一片很大的空地,此时正有数十个伙计打扮的人,扛着许多木桩子,在空地上搭台。青木正不解,忽然眼前一亮,只见对面的落雁楼,从一楼到七楼,齐齐都点亮了灯。
青木不知道这幢落雁楼是干嘛的,还当也是客栈的一部分,随意地抬头往顶层一瞥,目光所及之处,隐隐绰绰见到一个披着上好裘皮的女子正坐在那里,继而在郑大家里十年熏陶出的乡土气发作,满脸憨笑朝那女子挥了挥手。
女子身边的丫鬟发现青木的举动后,低头和女子说了一句话,女子转头望向青木的同时,庭院中大灯亮起,恰好照亮了她脸庞。青木远远看过去,与那女子对视的霎那,只觉得时间陡然停住——那是一张惊世绝艳的面孔,只是惊鸿一瞥过后,她便转身回了屋,叫青木不由有些失落。
青木傻呆呆地仰头等了那女子约莫半个时辰后,楼下忽然有人大声喊道:“恭迎卫国公御驾!”
青木回过神来,低头望去,只见一个身穿华服的男子,在一大群人的簇拥下走上高台对面另外一个不知何时搭出来的小高台上。所过之处,不论男女老少,全都恭敬地单膝跪下。
华服男子一路前行,将跪在身前的人逐一扶起,这显得毫无古怪的一幕,却让青木不由感到心头翻腾起来。
青木直勾勾望着卫国公,喃喃自语:“大人物,就该这样……”
正说道,一支利箭陡然射来,青木呼吸一停,猛地扭过身子,箭矢擦着胸口掠过,撕破衣服,砰一声钉在了屋檐上,箭羽抖动不止,继而楼下就传来充满杀气的质问声:“楼上那奴隶,盯着卫国公不动,意欲何为?”
青木脸色惨白,连忙回答:“我是看热闹的!”
这时赵文远突然从人群中走出来,走到卫国公前,单膝跪地,抱拳对那华服男子说了几句话后,继而楼下便响起一片喧哗声。
青木正奇怪,方才喊话的人又大声道:“原来是李牧之将军的关门弟子,在下失礼了。”
青木听人家这么说,正不知该怎么回答呢,赵文远突然凌空蹿起,三两下从窗口翻进来,反手将窗户一关,拿剑柄抵住青木的下巴,语气不善道:“你就乖乖在这里待着,别开窗看来看去,知道吗?”
青木却问:“你干嘛告诉他们我是李公爷的关门弟子?”
赵文远阴阴一笑,说:“我是在保护你啊,你脸上纹了字,要是我不告诉他们你是李牧之的徒弟,你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被人拐走卖掉。”
青木从事奴隶工作整整十年,向来知道二道贩子是多么邪恶的存在,听赵文远这么说,脸色越发难看,苦兮兮问道:“你不会半路卖了我吧?”
“当然不会!我都告诉别人你的身份了,用不了多久,全天下就都会知道李牧之的关门弟子,是奉赵王之命,外出办事去了,我怎么会让你半路出事呢,要出事,也得等到进了九五洞再说啊。”
“你果然是一点活路都不打算给我。”
赵文远见青木这可怜样,心情顿时好了不少,他调笑道,“也不是没有活路啊,只要那洞里的麒麟肯放过你,大王说不定也就会放过你了。青木啊,你看,我确实是给你留了活路的,你埋怨我可是恩将仇报!”
青木忿忿地不吭声,赵文远拍了拍他的肩膀,沉声道:“明日还要早起赶路,你抓紧时间休息吧。”
赵文远出了房间后,过了许久,青木确认他不会很快回来后,悄悄拔出了刀,朝自己的脚踝疯砍起来。
百炼刀和铁护踝火光四射地碰撞了十几下后,青木举起刀一看,见到上面一个豁口,不由神情一暗,再摸一摸护踝,却是丝毫无损,心情越发失落。
果断放弃了跑路的想法,青木放下刀剑,往地铺里一躺,可楼下人声鼎沸,他根本就不可能睡得着。青木辗转反侧半天,又再次起来,犹豫片刻后,他决定不理会赵文远的提醒,推开窗看戏。
楼下的高台上,正有两个年轻男子在比武,一招一式有板有眼,青木透过窗缝看了一会儿,虽然看得出自己比不过人家,却又不觉得那两人有多厉害。
照墨惠说,青木现在是有三品武者的内力,却没有三品武者的境界,真要打起来,肯定是干不过三品武者的,而要达到二品的境界,如果没有什么奇遇,以青木的悟性和根骨,至少也得五到十年,虽然够快了,不过要遇上廉负荆,肯定还是难逃一死。
两个年轻人交手二十几招后,只听一声锣响,二人同时收手,双手握剑朝下,抱拳互相一躬,继而便听司仪大声道:“魏国张盛公子,与韩国马涛公子,三品境界无误,可入第二关文试!”
四周响起一片掌声,不少人交口称赞,说两位公子年轻有为。
青木却是瘪瘪嘴,见识过廉负荆和李牧之的打斗,这种场面实在没什么好看的。
青木却不知道,天下各国虽然尚武之风极盛,不过若是一个小镇能出几个入流的三品高手,其实也殊为难得。因此李牧之虽然视赵文远如同狗屎,可毕竟穷文富武,可这样的狗屎,怕是全天下也未必能找得出一千坨。
又看了一会儿,上上下下十几个公子,能像李牧之和廉负荆那样把房子都轰塌掉的高手,依然是半个都没有,而且别说轰掉房子,连让刀剑发出光来,都没有一个人能做到。
本以为是一场好戏,结果却是贵族公子们演的无聊把戏。
青木懒得再多看,关窗前,又忍不住再抬头望向对面,只可惜连个影子都没见到。